“阿芜,没事吧?”
小黄甩着尾巴,挡在姜芜身前,露出尖尖的獠牙和利爪。
姜芜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抬头看去,有几颗星星寂寥的挂在夜空中,哪还有什么小雨。
她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回头看去,陈归安早已抽出自己的佩剑,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有血珠从脖子上渗出。
春桃相比来说还好些,她只是趴在地上,肩膀一上一下的起伏着,若是这般哭下去,她会因为喘不上气死亡。
姜芜从袖中掏出一中空圆形玉环,手腕微微用力抛出,砸在陈归安的剑上。
只听一声脆响,陈归安只觉虎口发麻,回过神的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掌心一转,将剑紧握在手中。
那玉佩的碎片擦过春桃的衣袖,溅起的尘土呛了春桃一脸,她猛地咳出一口血。
“被拉进幻象里了。”
姜芜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箓放在袖口中,以备保陈归安与春桃的命。
“怎的你也会中幻象?”
小黄不解,姜芜的能力虽然比不上萧茕与那人身上的神力,却也不是能被这些寻常的鬼魂所控制的。
“不太熟悉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
姜芜吐了一口血沫,从腰间抽出匕首,走至小黄身边。
“现在熟悉了。”
说罢,她闪身移动到墓碑前,徒手从黑雾里拽出陶春景的魂魄,抬手。
陈归安再抬头时,姜芜已经抓着陶春景的领口,刀尖与她的眼睛只有几寸的距离,陶春景的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在发抖。
“觉得我当时在骗你?下这么重的死手想杀我?”
姜芜问道。
陶春景不知如何回答,一双倔强的眼睛只沉默地看着她。
想到她是春桃的妹妹,姜芜扔了匕首,她生气的并不是陶春景不信任她想杀了她,而是陶春景擅自窥见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那块地方,让她时隔多年又再一次看见了付文君死时的模样。
她的恐惧与软肋,就这样被血淋淋的摊开,暴露在黑夜之中。
陶春景低着头坐在墓碑上,浑身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姜芜伸手,将一丝黑气抓进手掌之中,这黑气里充斥着巨大的愤怒和悲伤,让姜芜觉得有些烫手。
“我给你带来个人,你应该会想见她。”
姜芜侧了半个身位,让出春桃的身影。
陶春景瞧着春桃,眼里露出疑惑的神情。
“妹妹。”
春桃捂着嘴,嗓子早已嘶哑。
早在看到穿着大红喜服陶春景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濒临崩溃,陶春景从小就性子倔,不管是在行动上还是嘴巴上都半点不肯认输,春桃就是怕她这般的性子去北疆做探子会有不测,所以才将她留在了长安城。
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再见到时早已阴阳相隔,不,比阴阳相隔更残忍,她妹妹如今这副模样,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转世投胎为人的机会。
“妹妹?”
陶春景细细咀嚼这两个字,随后食指伸出指着自己。
“我吗?”
她问道。
所有人都在这瞬间顿住了,春桃哭的更伤心了。
忽而,陶春景抱着额头尖叫起来。
“我是谁?”
她周边的黑气愈发浓了。
“我是谁?是谁?我为何在这?”
一瞬间,整个坟包大风四起,上空回荡着陶春景的一声声尖叫。
姜芜转身按着陶春景,发觉她眉心有一颗红点,正慢慢往外渗血。
陶春景挣扎的厉害,姜芜一人控制不住。
“陈归安,来帮忙。”
妖风吹得更大了些,陈归安每向前走一步都感觉到有刀割在自己的脸上,向前走了几步,脸上被割出几个裂口。
“春景,春景别怕,姐姐来了。”
春桃像是感受不到风里的刀一般,即使身上已经被割出道道血口,却轻哼起一首歌。
姜芜从袖中打出一道符箓,小黄以为姜芜是要给陶春景打,定睛一看,那符箓竟是贴在了春桃身上。
小黄了然,姜芜在给陶春景下辈子谋一条做人的路,陶春景已经变成了厉鬼,只有将她的前世一五一十的写给阎王,阎王才会酌情轻判让她入了人的轮回道。
“春景…”
陶春景呢喃着这两个字。
“我是春景…”
“陶…春景…”
陶春景周边的黑气更甚,姜芜的脚已经深深的踩入地下,趁着这个空隙,姜芜细细的观察了陶春景眉心上那个渗血的红点。
“原来如此。”
姜芜伸出手,按着她的肩膀安抚道。
“忍一忍。”
话音刚落,姜芜便从她的眉心的红点里抽出一张包着符箓的长钉。
那血迹斑斑的钉子约莫手掌长度,却与姜芜的食指一般粗了。
“封魂钉,人濒死时钉入眉间,可封存人的记忆,禁锢人的魂魄。”
姜芜喃喃地说道。
陶春景痛苦的尖叫响彻夜空,一股强力的血红色雾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妖风越来越大,姜芜快要站不住了,陶春景的身形慢慢消散,姜芜、春桃、陈归安与小黄三人一兽,终被拖入了那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姜芜再睁开眼时,只觉得腰痛,变小的小黄趴在她的手边,瞪着眼睛看着她。
“陶春景的怨念好重。”
姜芜咳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站起身,却发现小黄还是抬头瞧着她。
掉下来的时候小黄用尾巴接住了他们三个,但春桃朝着陶春景消失的方向又奔了几步,就是这几步,春桃不知道掉去了哪里,她正想施个寻人的术法寻找一下,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出术法了。
“糟了,陶春景失控,怨念形成了幻境,把我们都拖了进来,在这个幻境里,我是施展不出术法的。”
姜芜一拍脑袋,低头问小黄。
“你还能与我交谈吗?”
小黄摇摇头。
“所有有关术法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陈归安还在旁边晕着,姜芜盘腿坐在地上,发现完全感受不到体内灵力的流动。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陈归安也醒了过来,姜芜同他说了这个情况,陈归安沉思了一下。
“也许,是陶春景不信灵力与术法这个东西。”
“怎么可能?春桃体内一定有灵力的流动。在北疆时,她便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妖与鬼的影子,而且她对许多危险术法的感知程度比我还敏锐一些,她们二人一母同胞,陶春景怎么可能不信这些?”
“不,你想错了,普通人对灵力与术法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对他们来说,有时候,特殊反而是一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