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琴行呢,你这么早就来啦?抱歉,我马上回去。你先进门吧,密码是。”
黛玉在外面挑琴呢,收到庄逸的电话,他上楼了。
家里的密码锁一直忘了告诉庄逸密码。
主要是她也不常住,她不在家,他也不来,来了都是按门铃,真就忘了这一茬。
“你生日啊?”
嗯。
“巧了,我家里的密码前不久刚刚改的,撞了。”
哦。
咦?
“你家里密码为什么要用我的生日啊?”
“方便啊,不用专门记了。”
黛玉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说她去他家开门方便呢。
要不然,他记自己家密码,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不跟你说了,我要试琴,马上就回去了。”
“好。”
琴是好琴,上百年的琴,几十万呢。
简单的试了一下,刷了卡,背上琴出门,打出租车,回家。
“小玉,你真该练练车了,现在你人气这么高,老的出租车,真是不太方便。”
小张见黛玉几十万的琴,说买就买,眼都不眨一下。
也不像是网上说的,卡被家长控制着,扶弟魔的样子。
再一次摄像小组三个同她挤一辆车之后,实在没忍住,劝了一句。
说得黛玉有点儿不好意思,“嗯,明天就开始练,我其实成年就拿驾照了,车也买好了。就是一直不敢在闹市里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我觉得我做不到……”
还得手脚并用,不能急了把油门当刹车。
太难了。
每次一坐到驾驶座上,她就全身紧张,精力极度集中,开半小时,比干一天重体力活儿都累。
她把开车说得跟开火箭那么难。
司机师傅听不下去了,“这有啥难的?见着人了就刹车,前面有车跟着车走,前面没车看着线走,别闯红灯,别压实线,双黄线别掉头,别超速,完事儿了嘛。还有啥?自动档,绑个饼子狗都能开……”
怎么?
绑个饼子狗都能开这话是全国通用还是怎么回事?
黛玉一头的黑线。
家里但凡会开车的,没一个不拿这话笑话她狗都不如的。
司机师傅说完了,车内半天没声音,反应过来,他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嘛。
“对不住,对不住啊,我没别的意思。那什么,妹妹,放宽心,不就是个开车嘛,多大个事儿。你别紧张,一放松,哎,你就会发现,这玩意儿跟骑自行车比,也没麻烦到哪去。你骑自行车,不也得四外圈儿看看吗?”
黛玉:……
她连自行车也不会骑的事,肯定是不能说了。
“是是是,主要还是太紧张,放松就好了。小玉,你是不是有啥心里阴影啊?”
小张努力打话题。
“嗯,小时候有一年过年回老家,头天下大雪,第二天路上冻成镜面了。我爸开车拉着我跟我妈还是三姐一起了回家。路上撞了一辆马车,赶车的大叔肋骨断了三根,住了两个多月的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做任何车,只能走路……”
三姐也一样,挺长时间,连人力三轮车的倒骑驴都不敢坐。
不过三姐恢复得好,现在人家自己开车贼溜。
她也还好啦,也不能说是因为那一次车祸的阴影,主要就是一开车就紧张。像自行车一样,她打心里就不想学。
但也知道,可能不开,但是不能不会。
必要的时候,不会开车是真的不方便。
可别说出租车就行。也是怪了,很多时候,就是越着急越没车的。
这会把那车祸拿出来说,主要是给自己找个理由,证明她不是狗都不如。
要么说,有时候这人呐,就是不禁念叨。
黛玉才说完当年车祸的事儿,也就是刚到家,跟庄逸都没说上两句话,电话就响了。
是林爸来的电话,“小玉啊,你有空没?”
“爸,我有空,有啥事儿,您说。”
“穷棒屯老韩叔的孙女考上京城的大学了。孩子爸妈送孩子上大学,提前来几天要旅旅游,电话打到我这里了,我回不去啊。你三姐不在京城,出门儿了。你跟玉水一起去接一下,露个面儿。”
林爸口中的老韩叔,就是当年被他撞骨折的大叔。后来大叔出院,他们两口子又去探望过两回,关系处得不错。
当时韩家穷得什么似的,住着土坯房子,小儿子都娶不上媳妇。
林大力帮扶着开了小卖部,他先给送货,卖完了再给进货的钱。
就这么着一点点的给拉巴起来的。
送孩子来上大学的,是韩家大儿子。
黛玉以前在家里见过去送年货的韩家小儿子,大儿子是真没见过,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大姐带恒恒去羊城了,才走两天。三姐去郊县的工厂了,早上吃饭的时候才说过,这会儿八成才到不久,赶回来也来不及。
要不然,林爸不能找黛玉。
“好的,爸。你把电话发给我,我联系玉水哥,马上去车站接。”
“好。”
才放下电话,张玉水的电话就来了,“我一会儿到你楼下。你露一面就行了,其它事我安排。”
挺远的关系,真不是需要合程陪同的。
“好的,我换个衣服就下楼。”
庄逸这边就解了围裙,要跟她一起,“我陪你去吧?”
黛玉看看他,想了想,摇头,“不是很重要的客人,你别出面了,我跟玉水哥去就行。”
转头又跟小李小张商量,“这是我家里的私事,不太方便出镜。之后就不要跟拍了吧?”
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客人来了,怎么着也得请吃个饭吧。回来肯定得晚上了,他们干脆直接下班。
庄逸也说,“我回公司看一眼,你那边处理完给我发信息,我再过来。”
“嗯。”
这么着的话,玉水哥半小时之内就到了,俩人一起下楼的。黛玉上了玉水哥的车,庄逸开自己车回公司。
路上黛玉按照老爸发过来的电话打过去,“你好,韩大叔吗?我是林小玉,林大力家的闺女。叔,你们几点下车?车次是哪一趟?”
“啊……是老侄女吧?我们下车出站了,在站门口大钟底下站着呢。也不知道往哪去呀,傻等半拉小时了……”
电话那边儿声音巨大,估计半个站前广场的人都能听得见。
语气里还带着三分埋怨去接得晚了。
不用转述,张玉水就听到人在哪了。
把车直接往出站口的方向开。
“好的,大叔,我们马上到了。你们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几个人?”
黛玉也不能计较人家语气怎么样,好声好气的问。
“我们六个,四男二女。女的一个穿的黄色衣裳一个粉色裙子。我背的编织袋子。就在墙根儿边呢。好认。”
嗯呢,那可是相当好认了。
到站前广场的停车场上,老远就看见出站口的墙边儿那一抹耀眼的明黄色和死亡芭比粉交相辉映着的一群人。
“哎妈,得亏我今儿上工地,开的面包车。不要还真坐不下。”
张玉水念叨了一句,不让黛玉下车,他自己往人群走过去……
“哎呀,我才还说,不说老侄女来接吗?咋没看着人,这怎么还不下车呢?咋滴呀?怕帮我们抗行李呀?”
年纪大一些,一身明黄色衣裤的大婶,见到车边的黛玉,语气很冲。
黛玉笑笑,“是韩家大婶吧?你别见怪,我是刚来的路上晕车了,坐着缓一缓。这是您家我妹妹吧?长得可真好看,还是学霸,太厉害了。快上车吧……”
黛玉表情完美,把粉红裙子栗色头发,脸上还画着浓妆,显然化妆品不是很好,在这个天气里,出点汗,脱妆了的少女,好顿夸。
粉裙姑娘显然是认识她的,“小玉姐好,我叫韩莹莹。”
嗯,好好好。
“都上车吧,上车再唠,车里凉快。”
张玉水在后面催。
人才陆续上车。
黛玉坐副驾上,车厢里刚好坐他们一行人。
车开起来,韩老大才给黛玉两人介绍跟他们一起来的都是啥人。
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最小的看着十五六岁的男孩,是他们的小儿子韩超。另外两个,都是韩大婶的娘家侄,大的叫刘刚,二十出头。小的叫刘强,刚十九。
“都不上学了,在家里干闲,寻思着京城地方大,活儿多,来找个活儿干干。”
嗯,猜到了。这是要懒上她爸呀。
张玉水笑着就把话接过去了,“这话没错儿,京城的活儿确实是好找,包吃包住一个月挣三千左右的不难找,回头我帮着俩兄弟问问,一准儿能找到差不多的……”
只说帮着找活儿。
韩大婶就不乐意了,“不是说你们老林家在京城干得老大扯了,发得冒冒嘟嘟的吗?那么大的买卖,安排不了俺家几个孩子?俺们要求也不高,当个会计,做个经理啥的都行,我们孩子老实本分,肯定能干好。一个月给个万八千的,将来能给分个房子,多了也不要求……”
哎呀妈呀,还想咋要求?
黛玉和张玉水对视一眼,还没开口回话呢,人家又加了一句,“哦,对了。你家还有空的屋子没?让俺家莹莹住一住呗?周六周日啥的,有个去处……”
嗯?
送你个房子得了呗?
黛玉突然就明白了,为啥这么多年,跟自家来往的一直都是韩家的小儿子。老爸帮扶的也是小儿子,从来没提过这一家。
扶不动吧!
“大侄子,咱们这是去哪啊?”
韩老大看着车外的风景,见前面黛玉两人都没说话,主动找话题。
“叔,咱们先去旅店,给你送到住处,咱再吃饭去。”
“咋还去旅店呢?不去家里呀?咋滴,还不让上家呢?”
“叔,不是不让上家,是家里小,咱们人多,饭桌都放不开。厨房也小,小锅小灶的,转不开身,不方便做饭。您看您都来了,我们必须得好好招待不是?肯定得上大饭店呀。哪能在家里挤挤巴巴的,委屈着您几位呢。”
哦,这一说,那也是。
黛玉坐在副驾上发短信,让大美之后给她打电话,然后每隔五分钟打一次,就说有急事,必须马上处理,再开车来接她。
玉水哥在等红灯的时候,就发信息让她找机会走了。
真不是她不仗义。
实在是没必要。
面也露了,面子给到了,就可以了。
“啊……好的,我知道了。姐你先帮我应付一下,看看能不能改到明天吧?我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走不开呀……”
“啊?明天不行啊?那晚上呢?能不能让大班辛辛苦苦加个班?我个人给出双倍的工资可以吗?姐,我真走不开……”
“晚上也不行?那往后推呢?是是是,我知道后面工作都排满了。你帮我挤一挤……”
……
连着接了几个电话,车厢里的人也没个反应。
黛玉就转头嗖韩老大两口子说了,“大叔,大婶,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儿有个工作实在调整不开,不能陪你们一起吃饭了……”
“这家伙忙滴,不是故意推我们吧?”
韩大婶这一说,张玉水就把话接过去了,“婶子,看你这话说的,啥推不推的?咱都是乡里乡亲的,别说我舅跟你家我老叔关系那么好了。就是没这关系,老乡儿来了,我们该招待不也得招待吗?咱都是出来干活儿挣钱糊口的,咋忙活不都是为了挣钱吗?”
说完了也不管韩家人的反应,就说小玉,“小妹,我在路边给你停车,你下去打车走吧。别跟着去旅店了,来回这么一折腾又得不少时间。这一遍一遍的电话,不是钱呐。走吧走吧。这边儿不用你管。”
然后黛玉就真下车了。
没一会儿,大美和司机过来,把她送回家。
庄逸还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以为能赶上晚饭前回来就不错,居然中午饭都没吃吗?
“快别提了,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一家子极品,服气了都。”
黛玉就把韩家人情况一说。
庄逸并不惊讶的表情,笑了笑,“你猜我妈为啥很少跟老家那边儿联系了?我小时候,家里一天到晚的,亲戚就没断过。时不时的,就有来家里跟大爷似的,给我爸妈安排活儿,支使着他们给这个找工作,给那个摆平事的。数不胜数。就跟我爸坐在龙椅上似的。别说他还不是了,就算是过去的皇帝,能这么办事儿的,也必是昏君。习惯就好,见怪不怪了。”
真若是穷、生活困难,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人踏实肯干,稳稳当当的,那不帮忙是他们的问题。
可就这样儿的,帮啥帮。
谁帮谁是大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