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活总是忙不完,林大力与贾敏两口子每日里天刚蒙蒙亮就起身,做豆腐。
做好了豆腐,赶在早晨下地之前,林大力把一板豆腐卖完。
回到家吃早饭,吃完早饭上地看看。
贾敏在家里,侍弄菜园子,喂猪喂鸡喂鹅。
洗洗涮涮,又该做中午饭。
吃过午饭,睡一觉。起来太阳没那么毒了,两口子推着独轮车出门挖菜,隔上三五天,挖两大缸菜沤着,喂猪。
再回来孩子们就该放学,该做晚饭。
吃过晚饭,或是扫院子,或是劈木头当柴禾,或是做第二天的准备工作,反正总是忙忙叨叨,没个闲的时候。
日复一日,规律得很。
孩子们的生活,那就更规律了。
上学,放学,星期天放假一天。
放学大姐二姐就帮着干活,放假三姐放鹅。
黛玉能干的不多,力所能及的,她都抢着干。
主要是跑腿传话的活儿,去谁家借个什么工具,还个工具,去给爷爷送点啥,给后院二叔家送点啥,取点啥。
或者扫扫地,铺个被子之类的活,她都能干。
她又不爱出去跟屯子里的孩子玩儿,三姐还爱出去。她总是以要看书为借口,不出门。
因着成绩好,她看书谁也不拦着,贾敏那么抠,晚上她开灯看书,从来不说的。
一般最晚八点半,也都收拾好,上炕关灯睡觉了。
一样的日复一日,规律无比。
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
园子里青菜能吃了。
毛樱桃能吃了,杏子熟了,杮子红了……
差不多就该要放暑假了。
期末考试,黛玉当然是雷打不动的双百。
二姐三姐都考了第一名,家里学习氛围好,想不进步都难。
大姐也考了个有史以来最好成绩,全班第三。
小学毕业,下学期就要上初中。有这个成绩垫地,她也不用整天担心上初中跟不上了。
四姐刚刚上完一年级,天天都在前院写作业,有不会的黛玉就给讲了。
这回也考了个双百。
把二叔二婶乐的呀。给姐四个,一人买了个双肩背的新书包。
二十多块一个呢!
帆布的,特别结实。
都是黑的,也不要多花梢的样子,耐脏。
姐几个宝贝的不行。
林大力刚刚花了五千五百块巨款,提了一辆摩托车。正是贪新鲜的时候,园子里的菜,吃不完的,跟豆腐一起,骑着摩托,跑三十多里路去县上卖。也不嫌弃费油。卖点儿菜钱,刚够油钱的。
只要稍稍闲一点儿,大半夜的骑着摩托去江边打渔去。是又全了骑摩的瘾,又全了打鱼的瘾。
不过收粮他是舍不得骑摩托的,费油。
还是用那老自行车。
“老闺女,跟你收粮去呀?给爸记记账。”
这天,林大力套了马车,要去拉粮食,叫黛玉一起。
“爸,我跟你去吧?”
大姐跟妈出去挖菜了,三姐出去玩儿了。就剩下二姐和黛玉在家。黛玉正拿着大舅家找来的破毛笔头儿,蘸水在砖地上“练”字。写的是课本上要求背诵的课文和诗词。二姐正用她能找到的材料,一些布头和旧棉花什么的,做娃娃……
一听爸叫呢,二姐主动请缨,想着带她出去,还能帮着搬搬抬抬,带小玉出去也帮不上啥忙。
“不用,你在家看家吧,有功夫放放鹅。小玉跟着去就行。”
一看爸这么坚持,二姐就不说啥了。
黛玉收了笔,套上外衣就出门爬上车。
做香油车嘛,走呗。
等出了屯子,往外走,在哪遇到熟人打招呼,甭管别人问没问,林大力都会特别得瑟的指着黛玉跟人家说,“我这脑袋是不行,账都算不明白,这不是带着拐棍儿出来了,老闺女。”
别人一听,哎哟,这就是那年年跳级,考试打双百的小神童呀?
接着就是一顿夸。
林大力哈哈笑着应。
一回两回三回的,黛玉就明白她爸为啥要她出来了。
这是出来显摆呢!
“老闺女,爸给买汽水喝,要不要?”
路过某个屯子边户人家开的小卖店,她爸还给开小灶。
黛玉:“……喝吧。”
一毛钱一小瓶的荔枝味儿的汽水,甜得腻人,汽冲得喝下去就打嗝,嗝……真好喝呀!
“回去别跟你妈说,她该念叨咱爷俩败家了。”
哦。
“以后也给姐姐们买吧?”
“嗯,都有。”
黛玉就知道了,为啥姐姐们老抢着跟爸出门收粮呢。大冬天那么冷,也不嫌弃冻得慌。
原来有小灶吃呀!
总共两麻袋杂粮,走了二十多里路,折腾了三个多小时。
路过八个屯,两个大队。
林大力炫耀闺女炫了个够。
终于心满意足的回家。
才进屯子,前院张家婶子远远看着爷俩就喊:“大力,快点去卫生院看看,海橙胳膊摔折了,你家老二赶着送她们娘俩去的……”
啊?胳膊折了?
林大力一听这话,往马身上甩了两鞭子,就往家赶。
马拴到门外,粮也没搬,就往院子里跑。
黛玉跟着下车往家里跑。
大姐正扫院子呢,三姐坐在门槛上哭。
“咋回事?”
林大力一问,海红就说呢,“海橙上房收晒干的苞米,下来的时候没踩住梯子,掉下来了。迷糊过去老半天,我跟我妈回来看她在地上躺着,苞米散一院子,身下还一摊血,吓死个人。把人叫醒,别的地方都能动,左胳膊折了。二叔赶车送卫生院接骨,我妈跟着去了。”
说得很明白。
林大力这会儿已经给摩长车推出来了,打着火就往卫生院赶。
“别哭了,哭能给你二姐哭好啊?赶紧打点水,把那血冲冲。小玉,别傻站着,上前院去叫柱子哥,帮着把车上的粮食卸下来。”
还是大姐能稳住阵脚,支使着俩妹妹干活儿。
黛玉脑子空了半天不会反应了。
吓得不轻。
胳膊折了呀。
多重的伤呢。
“姐,你不害怕呀?”
腿有点儿软,没立马听大姐的去前院叫人,反而问出来了。
大姐云淡风清的,“这有啥的,前年西头老王家二小儿淘气,上树掉下来腿摔得骨头都支出来,没几天就好了。去年高岗老高家那个三舅,秋收不也是胳膊让车挤折了吗?我看新年人家干活啥也没耽误……”
好吧,果然是大姐,多吃那几年的盐不是白吃的。
人家这叫阅历丰富。
这么一想,黛玉想起以前看过的医书,还真是,伤筋动骨的都是硬伤,问题确实不大。
就是接好了得养着。
年轻人身体好,恢得的也能快。
想到这儿,心就放下一半了。
颠颠的跑前院找柱子哥帮着搬粮食。
等太阳落山,爸妈带着打上石膏的二姐回到家,啥都收拾得停停当当的,饭也做好在锅里热着呢。
“没啥事儿,接上了。伤筋动骨一百五,折了石膏之后,慢慢养就行。”
结论果然不出所料。
行吧,那就养着吧。
没摔着脑袋就是万幸了。
“一天天的,你登马上高的,看你以后还得不得瑟了……”
当妈的关心,总是这么特别!
哎……
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