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崔世桦看到两个小娃娃骑着大狗狗满屋子乱窜,玩累了,他们就坐在一起吃着柿饼。
他这才拿出春联的红纸,以及做灯笼的材料,独自慢慢捣鼓。
已是腊月底,再过几日就要过年。
周秀绒托秋瑾采买,并送来了过年的一应物件,这春联的红纸,买的尤其多。
此时,崔世桦找出许久不用的笔墨纸砚,坐在堂屋的书桌旁,腾出一块地方,铺下一张张红纸,开始动笔。
桃桃瞧见崔世桦认真的拿着毛笔,行云流水地写字,悄悄骑着小黑黑过去。
突然在桌子底下探出了小脑袋,小姑娘头发上绑着红色的发带,她笑眯眯地问崔世桦:
“哥哥,你在做什么?”
秋沐沐瞧见了,也骑着小白白过去,睁着天真无邪的眸子,望着崔世桦下笔。
“哥哥,你是要写大字吗?”
“我学堂的夫子给我布置了好多大字要写,哥哥,你也要写夫子布置的作业吗?”
桃桃眨眨眼,虽然沐沐说了很长一段话,但她总觉得怪怪的。
“秋沐沐,这是我哥哥,你不能叫他哥哥!”
“不然,我哥哥,就要叫你娘亲为姨姨了。”
崔世桦淡定的握着笔,一点都不打断两个小家伙的无聊争吵。
秋沐沐答:“可是......可是桃桃,你叫他哥哥啊!”
桃桃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的回答:“秋沐沐,你不能叫我桃桃,你应该叫我小姨。”
小男孩眉毛皱皱的,听到这个称呼,一脸的抗拒。
“桃桃,你说过,大人有大人的事情,我们小孩子,还是不要随大人的称呼。”
“你叫我沐沐,我就叫你桃桃。”
小姑娘这样一想,好像也对哦,她的确说了这样的话,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哦。
“算了算了,你叫他哥哥吧。”
秋沐沐高兴的咧咧嘴,仿佛得到了某种认可。
崔世桦目睹了,两个小人儿眨眼间和好,他觉得自己得给他俩找点事儿干。
男人把红色的春联纸铺的整整齐齐,再用毛笔蘸上墨汁,可惜,砚台里的墨汁干透了,他对秋沐沐唤了句:
“你说自己会写大字,是否熟练磨墨呢?”
秋沐沐眼睛都亮了,这个哥哥也觉得他很厉害吧,竟然让他磨墨!
“会,哥哥,我会磨墨。”
桃桃不甘示弱地抢着答:“我也会,哥哥,我也会磨墨。”
紧接着,崔世桦把缺了口的砚台递给两个小家伙,他独自又拿出一个新的砚台。
“你们俩好好磨墨!”
“今日不把一整个砚台装满墨汁,学堂的夫子对待没有完成任务的孩子,可是有惩罚的!”
秋沐沐惊慌得连忙从小白白身上跳下来。
没有完成任务的小伙伴,学堂的夫子可是会拿戒尺打手心的。
桃桃看到秋沐沐拿着砚台到火塘旁坐着,她走过去问:
“哼,我才不怕惩罚嘞。”
“不过,我也想磨墨,我和你一起吧!”
小姑娘脸上的傲娇藏也藏不住。
两个小萝卜头终于不折腾了,崔世桦也偷得一丝平静。
心里不禁暗笑自己,越活越回去了,竟然使坏地欺负小孩子。
他压根没有给他们清水,两个小东西能磨出墨来,才叫奇了怪了。
那小男孩以往写字时,哪用得上自己磨墨,砚台里,怕是时时装着墨汁。
到现在,俩人还在低头拿着墨条研磨,怕是磨到天黑,他们也不会发现端倪。
再次坐到书案前,他已经挥斥方遒提笔写下了第一个字。
论起画技,他自愧不如季温。
可一手的毛笔字,崔世桦还是信心十足。
上一世,经历太多挫折磨难,总是难以控制情绪,以及满腔杀意。
窦文公教导他,烦闷躁郁,就去练字。
他练了不少颜鲁公的字帖,在悦来酒楼看到“寒山豆腐”四字时,一眼就了然。
那平西侯,怕是与他练的,是同出一脉的字体。
可是,平西侯为何会出现在清水县?
若说是因为魔芋豆腐好吃,所以赠字。
可他出现在悦来酒楼的动机,究竟为何?
平西侯的含冤早逝,是否与此次出行相关?
崔世桦一时陷入了思考。
周秀绒来到堂屋,就看到两个小朋友哼哧哼哧地费着老大劲儿,在磨着干崩崩的砚台。
一看就是崔世桦的手笔,老大的人了,还戏弄小朋友,真是没谁了。
“青山有幸埋忠骨,正邪自古同冰炭。”
“白铁无辜铸佞臣,毁誉于今判伪真。”
周秀绒走到书案前,就看到崔世桦写下的对联。
“你在想什么呢?总不至于单纯的歌颂先人?”
她知道这副对联,是表达对英雄的敬意,和对奸臣的鄙视。
可是,崔世桦写下此联……
他在怀念谁?
他在为谁遗憾?
在大燕朝,谁含冤而死?
“没有,随便写写。”
“我行伍出身,知道的对联,大多与沙场将士相关。”
周秀绒也没在意,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他会的对联,还真是术业专攻哇。
“我来说,你来写,搞快点,多写点!”
“趁年前,这些对联还能卖一笔钱。”
“年后的话,秋瑾刚刚给我带了口信,说是江县令,让我年初七过去,给他再瞧瞧花草。”
“啧啧啧,我这财运啊,真的是利滚利的滚滚来!”
周秀绒就知道江海会反悔,才年初七,就让她过去治疗那些植物。
肯定是穷途末路了,她本来以为,最起码,能撑到春日里。
“好,你说。”
“大过年的,确实要写点喜庆的对子,才能卖的出去。”
崔世桦收起了才写好的对联,又铺上新的红纸。
周秀绒朗朗上口道:
“上联:金玉满堂家兴旺;下联:鸿福齐天富贵长。横批:恭喜发财。”
“上联:春来财源滚滚;下联:喜气洋洋伴福来。横批:财源广进。”
“上联:一帆风顺年年好;下联:万事如意步步高。横批:财运亨通。”
……
“你怕是掉进钱眼里了。”
崔世桦一连写了数十副对子,横批都是与钱财相关。
周秀绒这就不服气了,她太清楚普罗大众的朴素愿望,她反驳道:
“家家户户都盼着飞黄腾达,一夜暴富。”
“这个世界上,十之八九的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剩下的十之一二,钱都不能解决,那也没别的办法可以解决。”
崔世桦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这样想的话,也是很实际、很正确的。
“好,我们就搞钱。”
“沙洲卫的伤兵营使用的香皂,我帮你去谈,一定给你拿下满意的价钱。”
周秀绒开怀的笑了。
她最怕两人的价值观不一致,毕竟,古人清高桀骜,视墨香,视铜臭。
他能如此支持她,她感到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