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灵秘境之中。
幽谷静谧,寒潭如墨。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正伏在潭边,慢条斯理地啃食着清灵草,毛茸茸的尾巴在晨雾中轻轻摆动,搅碎了一池倒映的天光。
突然,一道金色流光撕裂云层,金鳞庞大的身躯轰然落在寒潭之畔,震得潭水泛起涟漪。
小白狐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这个金光闪闪的大家伙和大块头相熟,它早就习以为常。
于是继续埋头享用鲜嫩的清灵草,小爪子还不忘把最肥美的几株拢到身前,护食般用尾巴圈住。
“哗啦——”
寒潭水面骤然炸开,一条银鳞闪烁的蛟龙破水而出,鳞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金鳞,你这老家伙的又来作甚?”
银色蛟龙口吐人言,声如这口寒潭般清冷。
金鳞闻言一怔。
“傲雪,你是真不知情,还是跟本座装糊涂?”
“吼——”
银色蛟龙傲雪沧溟长啸一声,泛起刺目银光,待光芒散去,已化作一位银发飘扬的俊美男子,眉间一道龙纹若隐若现,周身萦绕着未散的水雾。
“北境妖族是哪两位遗嗣,我岂会不知?”
傲雪沧溟负手而立,眸中寒星点点,银色长袍无风自动。
“但有些事…注定要有妖牺牲,况且,有人既已出手,两大妖族当可无恙,你又何需操心。”
金鳞沉默片刻,目中金光流转。
“你就这般笃信他之布局?”
提到“他”时,傲雪沧溟眼中骤然迸发出炽热的光芒,连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他可是千古难逢的奇男子!金鳞,你若见过他,就会明白何为真正的…”
金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急忙打断。
“行了行了,我都听腻了。”
“我知道他是人妖两族和平的缔造者,而且对凡界各族来说功德无量,话说…你的伤势如何了?”
傲雪沧溟收敛神色,指尖轻抚胸前一道若隐若现的伤口。
“多亏这口寒潭,已好了七八分。”
“如今冥狱骸龙伏诛,玄空的誓约已破,你既重获自由,今后有何打算?”
金鳞闻言,突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龙须气得直翘。
“你不会以为寂烬绝地到时跑出去一个魔头,这事就算完了吧?”
寒潭边的空气骤然凝固。
傲雪沧溟闻言有些沉默。
“璃山五灵天狱阵封印的那位…凶险异常,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本座最重义气!”
金鳞直接表态,而后爪子重重拍在潭边巨石上,震得小白狐叼着灵草蹦起老高。
哼!
小家伙不由白了这个大块头一眼,每次一来都要咋咋呼呼的,惹狐生气。
“要不是为了宁无咎那老混蛋和我那可怜的侄儿,本座会来北境受这窝囊气?现在自己脱困了,正好出去找点乐子。”
见傲雪沧溟欲言又止,金鳞冷哼一声。
“五灵天狱阵与寂烬绝地的九曜封魔周天阵本是一体,两者相辅相成,之后若九曜阵破,五灵阵又能撑到几时?”
它突然压低声音。
“虽然不知他在谋划什么,但就冲他为妖族做的一切,本座又岂能坐视不理?是吧!”
金鳞忽然转头望向秘境深处,语气意味深长。
“况且,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残灵秘境里沉睡的几个老家伙,恐怕就是他之后手吧?”
傲雪沧溟闻言,眼中寒冰渐融。
他望向远方的目光忽然变得柔软,银发垂落肩头,冷峻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温情。
那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激。
好似只要想到那人时,连胸口的伤痛都化作了暖流。
他不由嘴角微扬。
“是啊!他总是…算无遗策。”
声音很轻,却重若誓言。
金鳞看着傲雪沧溟罕见流露的柔和神情,浑身鳞片一抖,极为不适应,连龙须都竖了起来,活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傲雪,你这家伙,该不会是……?!”
它瞪大龙瞳,语气夸张地拖长尾音,爪子还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傲雪沧溟瞬间反应过来,俊美的面容“唰”地一沉,银眉间龙纹隐隐闪烁寒光,显然是被戳中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金鳞!!”
他咬牙切齿,嗓音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寒意。
“你个老不正经的,脑子里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想点别的吗?”
金鳞见势不妙,立刻缩了缩脖子,但龙须仍贱兮兮地抖了抖。
小声嘀咕。
“本座这不是关心你嘛……”
傲雪沧溟冷哼一声,银袖一甩,寒潭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
南云渡带着胡娇进入其中。
此刻,金针离焱花所在的秘境内,炽热的岩浆如赤龙盘绕,将中央花圃围作孤岛。
几株金红相间的花苞静静伫立,花瓣如鎏金细针层层收束,在蒸腾的热浪中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某个命定的时刻。
南云渡纹丝不动地垂在岩浆边缘,指尖凝起一点幽蓝寒芒。
随着他抬手轻点,笼罩花圃的古老禁制顿时如冰面破碎,化作点点荧光坠入岩浆。
远处传来妖祖震怒的嘶吼,却在秘地隔绝下变得模糊不清。
“一叩南明朱雀醒,二祭精血引阳精。三转金芒融地脉,离花绽时焚幽冥!”
“启!”
他低沉的声音在洞穴中激起回响。
双手结印如莲花次第绽放,两道繁复阵纹自虚空浮现,上下两方阵基浸透血光,将整座花圃笼罩成浑圆结界。
战场上的妖血突然沸腾起来,化作千百条猩红溪流穿透岩壁。
血液在阵法牵引下凝成螺旋,宛如赤色星河倾泻而下。
南云渡袖袍翻飞间,每一滴武者之血和妖血都精准落在花苞根部,金针般花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
当最后一缕血光没入花心,所有花苞同时发出清越鸣响。
南云渡凝视着眼前盛放的金针离焱花,炽烈的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眸中,却未能扰动他半分神色。
六朵金焰流转的奇花在血色阵纹的滋养下彻底成熟,花瓣舒展如针,花蕊深处赤炎翻涌,似有凤凰虚影盘旋其中,瑰丽而危险。
“谋划许久,花期已至。”
他低语一声,嗓音沉静,却透着一丝淡淡的满意。
“以人妖两族之血浇灌而成的金针离焱,想必…效果极佳。”
他并未贪多,只取其中三朵。
一朵留作寂烬绝地之用,两朵依约交予玉倾霄。
此物虽珍贵,但于他而言,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枚落子,多取无益。
更何况……
他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
随即袖袍一拂,三朵金焰奇花便被收入一方寒玉匣中,光华尽敛。
“走吧。”
他淡然启唇。
而后目光扫向身后仍有些怔然的胡娇。
“呆立着做甚?”
胡娇这才猛然回神,心中暗叹,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犯花痴了。
大人行事,向来从容不迫,一举一动皆如行云流水,哪怕面对如此天地奇物,亦不见半分急切。这般气度,当真令人心折。
“是!”
她连忙应声,快步跟上。
岩浆翻涌,热浪蒸腾,而那道身影却如闲庭信步,转瞬消失在秘境深处。
苍穹如血,阴风怒号,整片天地好似被撕裂成猩红与黑暗交织的炼狱。
虎骁仰天长啸,浑身妖力沸腾如火山爆发,金色妖纹自胸膛蔓延至全身,每一步踏出,大地便崩裂出一道沟壑。
季星河则凌空而立,银发狂舞,掌心凝聚出一轮璀璨冰霜星河,星光所至,空间寸寸冻结。
“噬魂血宫,今日便要你们血债血偿!”
虎骁怒吼,声浪席卷百里。
对面,三血魔阴笑连连,血袍翻涌间,无尽怨魂哀嚎而出,化作遮天蔽日的血海。
老大血魄枯骨般的手指一划,血海中骤然伸出三只狰狞巨爪,每一爪都缠绕着万千冤魂,直逼两大妖祖!
“星河逆流!”
季星河冷喝,掌心星河猛然倒卷,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银色洪流,与血爪轰然相撞。
刹那间,星光与血芒炸裂,虚空如镜面般破碎,无数空间裂缝如蛛网蔓延。
虎骁趁机暴起,身形化作一道金色雷霆,一拳轰出,拳风凝成咆哮的黄金巨虎,虎爪撕天裂地,直取三血魔核心!
“桀桀…区区两个老妖,也敢在我三人面前猖狂!”
老二血魂狞笑,血海骤然收缩,凝成一柄万丈血矛,矛尖缠绕着至邪诅咒,一矛刺出,连光阴都被腐蚀!
轰——!!!
黄金巨虎与万丈血矛对撞的瞬间,天地失声。
紧接着,一道毁灭性的能量波纹横扫八荒,方圆百里内,山岳崩塌,江河蒸发,地上妖族狼狈逃窜,连天空都被撕开一道漆黑裂痕,仿若苍穹泣血。
虎骁浑身金甲崩碎,鲜血狂喷,却仍怒吼着向前冲杀。
季星河银发染血,星河之力疯狂燃烧,试图冻结血矛的侵蚀。
然而!
“血魔引·万魂归一!”
三血魔突然齐声尖啸,血矛骤然分化千万,每一道矛影皆贯穿一头怨魂,铺天盖地刺向两大妖祖!
“噗嗤——!”
血矛透体,虎骁胸膛被洞穿,黄金妖血洒落长空。季星河试图以星河护体,却被无尽血矛钉穿四肢,银发瞬间被染成凄艳血色。
“所谓妖祖…不过如此。”
血魔老大阴冷一笑,五指一握。
嘭!!
两大妖祖的躯体在血矛绞杀下轰然炸裂,漫天血雨混合着破碎的星光洒落,将本就赤红的大地,染得更加刺目。
狂风呜咽,似在哀悼妖祖陨落。
而噬魂血宫三魔立于血海之巅,笑声如夜枭啼哭,回荡在这片破碎的天地之间。
老大血魄狞笑。
“接下来就是斩草除根!”
就在这时。
轰!!!
一道银色枪影骤然撕裂血色苍穹,若陨星坠世,裹挟着滔天煞气,轰然钉在三魔身前!
枪身震颤的瞬间,血魔领域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沟壑,翻涌的怨魂发出凄厉尖啸,在枪势之下灰飞烟灭。
“是谁?!敢于跟我噬魂血宫作对?给老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