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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氏错愕望着赵牧,表情五味陈杂。

赵牧,侯家不欢迎。

怎奈她没法把赵牧拒之门外。

是赵牧把侯君集送进监狱,导致陈国公府衰落。

侯君集下狱,赵牧也是首位前来探望侯君集的贵人。

“伯母。”

侯氏发呆时,赵牧轻声叫了句。

说起来,他内心偶有惭愧,侯君集下狱是他全权督办。当时侯氏去楚王府为侯君集求情,遭他直言拒绝。关系交恶,过往情义荡然无存。

侯氏回神,表情恢复如初。

春节赵牧迎来送往,肯定分身乏术,突然前来侯家,手里还提着礼物,肯定不是来问罪的。面孔挤出笑容说:“贤侄,外面冷,屋里坐。”

随即侯氏带着赵牧走向屋内,侯君集埋头吃饺子,听见脚步声正要询问侯氏何人来访,突然瞧见赵牧身影。

怒哼一声,直接起身,准备离去。

以前他和赵牧也算至交,渐渐的,关系冷到极点。后来他派人刺杀过赵牧,赵牧,李道宗挖出他的把柄,趁机问罪下狱。

他沦落到目前的处境,一半是自己作死,一半是赵牧害的。

今日赵牧前来,故意落井下石,看他笑话吗?

对于自己不受欢迎,赵牧早有预料,不过,他还是来了。

盯着盘内热腾腾的饺子,面含微笑淡淡说:“伯父,饺子凉了可不好吃。”

侯君集止步,喝问道:“你来作甚,看老夫笑话吗?”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今时今日,他和赵牧没有半点交情,更不想面对赵牧。

“呵呵,伯父脾气依然火爆。”赵牧丝毫不见外,褪去长靴坐于炕上,把带来的食物放于食案上,向侯君集夫妇说:“伯父,伯母,边吃边聊。”

侯君集依然站立于旁边,怒声说:“你来作甚,老夫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是啊,你我是没什么好谈的。”赵牧抓起盘中饺子边吃边说,甚至他还给自己斟了杯酒,轻吮着发出啾啾的响声,满足的说:“伯父坏事做尽,死了一了百了。

是否考虑过伯母,侯家子嗣,莫非觉得获得陛下保证,侯家能逃过一劫吗?”

“你...”

侯君集听见赵牧斥责自己,内心异常愤怒,奈何赵牧言之有理,他死就死了,侯家...侯家怎么办,适才还和侯氏商议让她们去找尉迟恭呢。

侯氏内心震撼,赵牧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前来侯家,提起后辈之事,要么来者不善,要么心存善念,走到热炕旁,赔礼说:“贤侄,你也晓得你伯父脾气挺臭,不要和他计较,有话不妨直说。”

“夫人...”

侯君集瞪着侯氏,不希望她向赵牧示弱。

赵牧抓起酒杯继续轻吮,淡然的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若伯父信任我,不妨让侯家子弟参加西征,兴许免于流放,更避免遭遇歹人迫害。”

闻声,侯氏望向侯君集,侯君集同样疑惑,赵牧素来睚眦必报,他派人刺杀过赵牧,赵牧对他恨之入骨,狐疑的询问:“赵牧,你到底何意?老夫曾经计划杀你。”

“字面意思。”

赵牧毫不在意的说。

他非圣人,做不到忘记仇恨,所以,仅提到宽恕侯家子弟,至于侯君集,他没有搭救的念头。不然,当初朝廷审判时,完全有机会为侯君集求情。

“你...”

侯君集有点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望向赵牧。

若获得赵牧承诺,侯家兴许能东山再起。不过,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赵牧绝对不无端给他恩惠,不禁询问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喝酒。”

赵牧把酒杯推给侯君集。

侯君集面色微微愣住,即折身坐到热炕上,人死鸟朝天,怕个球,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纵然赵牧狠辣阴毒,杀伐果断,眼前这杯酒他照样敢喝。

不由得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牧仰首朗笑,抓起酒壶给侯君集斟酒,向侯氏说:“伯母,我特意带来些肉食,坐下边喝边谈。”

“奴家锅里煮着饺子,你们喝。”侯氏婉拒,向侯君集点点头,退出客厅。

顷刻,室内仅剩赵牧,侯君集,气氛稍有尴尬,侯君集端着酒杯,翘起眼皮瞥了眼赵牧,朗声说:“朝廷百官说你通晓古今,赵牧,你觉得老夫是个好人吗,后世如何评价老夫。

功勋战将?或窃国大盗?”

赵牧微微吃惊,笑问说:“伯父也注重虚名吗?”

“你不注重虚名吗?”侯君集没好气的询问,名,利,权,没人不喜欢,他是俗人,做不到超然世外。

赵牧笑容满满,摇头说:“我不注重虚名,我爱财,就要想方设法富甲天下,我钟意美人,喜欢便娶回府内,重视虚名而忽视实权,要么愚蠢,要么虚伪。”

“哈哈哈...”侯君集仰头朗笑,边饮酒边说:“愚蠢也好,虚伪也罢,老夫年迈,事已至此,为时晚矣,你不妨告诉老夫,后世如何评价老夫?”

“汉之卫霍、赵充国,唐之李靖、李积,贤将也。汉之韩信、黥布、彭越,唐之薛万彻、侯君集、盛彦师,才将也。贤将既不多有,得才者而任之可也。”

赵牧毫不犹豫的说,喝下酒补充道:“君子立功,守以谦冲。小人得位,足为身害。侯、张凶险,望窥圣代。雄若韩彭,难逃菹醢。”

闻之,侯君集大喜,连饮几杯酒,捋着胡须说:“也罢,也罢,能和薛万彻,盛彦师齐名,能获得才将之称,无憾了。至于什么君子,小人,随他们去说吧。”

“可惜了。”

赵牧依旧为侯君集斟酒,格外惋惜的说。

“临死前,老夫能听见后世评价,不后悔。”侯君集神色坚定,紧紧攥着酒杯,忆往昔说:“老夫戎马半生,享过福,受过累,既有玄武门之变之功,也有东宫祸乱之罪。

既然自己作死走到这一步,今后绝不怨天尤人。”

说着,他端起酒杯向赵牧说:“贤侄,这杯酒老夫敬你,向你赔罪,不论你是否谅解,我的诚意全在这杯酒里,若你谅解,老夫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