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5章 老友
“……郝韧啊，哥哥我对不住你，不指望你能在地下合眼，你不肯瞑目也是应该的，只是若在泉下有知，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你的妻儿子女，以后都由我来养——他姥姥的，这话怎么说着还有些怪味。”
“总之，郝韧你的妻儿子女，我不说他们不会受半点委屈，毕竟这人生在世你我都有不测，又怎么保别人不受委屈呢？”
“但熊愚有的，你的妻儿子女们也……呃，不对，钱庄就这一个，这是我的私心，总归是要留给愚儿的……哈哈，越说感觉自己越糊涂错的越多了，怕不是我这脑子还是不正常。”
“嗯……简而言之，我肯定尽我所能保护郝韧你的妻儿子女，你若是不瞑目，就在九泉下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若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你来找我也行……”
八方钱庄大掌柜郝韧的坟墓前。
熊天韦席地而坐，上了三根香，带来了一壶酒，两只碗，他喝一口酒，便将另一只碗里的酒洒在地上，直到一壶酒都这么连喝带洒的用完了之后，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大东家揉了揉眼睛，起身拍拍屁股离去。
“走了郝韧，你也知道钱庄里的事情多，现在更是还有一屁股的事等着哥哥我去处理，就不多陪你了，下次再来看你……”
风波初定，一些真相也浮出了水面。
就比如郝韧的死。
在熊天韦不能主事的这些年里，郝韧想要独立出去是真，但是熊天韦当时杀他的原因也并非如此，而是郝韧作为跟了熊天韦很久的老伙计，率先发现了熊天韦状态不对。
郝韧在向外求助的时候被熊天韦发现了。
因此而死。
至于郝韧是向谁求助的呢？
盗首白去踪。
世人想当然是会以为一个是天底下最大的贼，一个是天底下最大的钱庄东家，贼和钱庄东家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但其实不然。
郝韧知道熊天韦和盗首的私交不错，所以才选择了向白去踪求助。
只是白去踪来无影去无踪，想要找到给他传信可不容易，郝韧费了些功夫，不知道盗首有没有收到消息，但他自己的意图却暴露了出来，招致了杀身之祸。
“……大东家。”
“老吴啊，我不能主事的这些年也辛苦你了。”
“辛苦是辛苦，但是大东家没事了就好。”
“是啊，没事了就好……你这些年做的事，我可以和你一笔勾销，但我就问你一句话，从今往后你是踏踏实实做八方钱庄的大掌柜，还是有别的心思？跟我最久的一批老伙计里，老郝已经下去了，我其实……不太想杀你。”
祭拜过了郝韧之后，熊天韦找到了在青楼搂着姑娘喝着闷酒的吴有奎，熊天韦也坐了下来与他有一杯算一杯的碰杯喝酒，谈笑自若。
若是远远看来，这却像是一对知心老友。
也确实是知心。
无论是熊天韦还是吴有奎，都知道彼此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吴有奎怀里的姑娘眼底寒芒一露，悄然取下插在头发里的发钗藏在袖里，便要转身去给熊大东家倒酒，只是吴有奎抓住了她的手，在其臀上拍了一下，笑着说道：“行了，你这点伎俩就别在大东家面前寻死了，下去吧。”
“可是，吴大哥，大东家他……”
“大东家是个心善的人，只要我没什么非分之想，这就是兄弟间叙叙话，没你想的那么危险。”
熊天韦握着酒杯，酒水之中倒映出姑娘离开房间的背景，然后是合上的房门，房间里面除了两位相识了大半辈子的老朋友之外，再无第三个人了。
“老吴啊，你就这么自信，我不杀你？”
“行了大东家，你就别吓唬我了，我要是没有蹬鼻子上脸你还要杀我，你就不是我认识的大东家了，也正因此，在郝韧死的时候我才怕了，怕的要死，但现在知道你确实回来了，我反倒是不怕了，顶天就是被赶出钱庄，在大东家的针对下以后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拿着我这些年的积蓄也够我后半辈子的花天酒地荣华富贵了。”
“那你这后半辈子，究竟想做什么？”
吴有奎放下了酒杯，直视着熊天韦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东西：“大东家，你以后还会……失常吗？”
“不好说，世事无常，我也说不准。”
“如果大东家一直都清醒着，我当然是不敢造次了，踏踏实实做个大掌柜，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和郝韧一样寻求独立，毕竟和一个疯子在一块，真的很难做好生意。”
“若是有朝一日，我退下去了，让愚儿当大东家，老吴你认不认？”
吴有奎咧嘴一笑：“大东家，虽然这八方钱庄是你的家业，但说起来也是咱们一起打拼出来的，你说传给谁就给谁，这就有些太想当然了，总得要他自己能够服众吧？若是连我都压不住，又怎么压住天下金银引起的人心贪欲呢？”
这话有些僭越了。
但是熊天韦却没有半点动怒，反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既然如此，老吴你也别做什么大掌柜了吧。”
“呵，大东家这是要赶我走？”
“钱庄在大焱王朝的生意，这些年都是愚儿在打理，他现在确实是能力有限，也没怎么把大焱的生意做出成果，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老吴你跟了我这么久，你的能力我信得过，以后你就跟在愚儿身边帮他打理生意，尽早把大焱的生意做起来吧。”
革了职大掌柜的职位，吴有奎也同样不见生气，说道：“大东家就这么放心把我放在少东家身边，不怕少东家压不住我，被我架空夺权？”
熊天韦笑了笑，和吴有奎碰了一杯，一饮而尽，轻声说道：“所以啊，就要趁着我现在人还清醒，状态还好的时候做这事儿，要是老吴你真做出了什么事儿，有我在看着也不至于太出格，就当给愚儿买个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