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了司衍的目光递向了自己的腕间，殷宁即刻缩了缩手，通过衣袖掩映住了自己的手腕。
可是，这样做无疑是欲盖弥彰。
她眨了眨眼，尝试转移话题，“哥哥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闻言，司衍收回了视线，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
动听悦耳的嗓音潺潺响起。
“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再三叮嘱我，凌家大少爷丧礼上发生的那件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叮嘱？
说成警告还差不多。
殷宁十分了解盛浮，以他的脾性，绝不可能只是好好叮嘱那么简单。
“尽管刚刚已经向盛少再三保证过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亲自向你再做出一次承诺。”
若有似无的叹息滑入耳畔。
“宁宁，我向你保证，那种事情以后绝不可能再度发生了。”
冷风吹拂了浅亚麻色的丝发，日光映照在司衍那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光影婆娑，斑斑斓斓。
与此同时，他轻轻牵起了殷宁刚刚刻意隐藏起的右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拭过她腕间的红印。
湛蓝的瞳眸深处，似有暗流蜿蜒辗转而过。
未等殷宁有所反应，他淡笑着，意有所指地低叹：
“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才短短一个上午，就又把自己弄伤了？”
尽管他的语气还是无比的温和，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殷宁能暗暗地察觉到他渐渐低沉的心情。
出于心虚，殷宁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没关系，我已经涂过药了，估计一个晚上就能消除了吧。”
话落，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待会应该还要回公司吧？”
司衍垂眸注视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和殷宁那只毫不犹豫抽回的手，眸光渐沉，菲薄的唇难以察觉地抿了下。
“嗯。”
收到了来自殷宁的询问后，他的神情又恢复如常，温和地应了一声，仿佛刚才那抹阴郁只是恍惚中产生的错觉。
“你不打算跟我一起离开吗？”
“难得回来一趟，我想单独和哥哥多待一会儿。”
殷宁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移向了枝头开得正盛的梅花。
司衍并没有很惊讶，极其自然地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那晚点我让风炎过来接你。”
“嗯。”殷宁没有拒绝。
她自己早上开出去的车估计还在武装局的地下车库里，如果风炎不来接她，晚点就只能打车或者搭乘盛家的车回去了。
“对了，寒鸦人呢？好像已经有两天没见到他了。”
“他暂时有些事情要去处理，过几天才能回来。”
这温淡的嗓音融在冷风里，噙在男人唇畔的弧度未曾消减一分一毫，可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丝压抑。
“他跟在你身边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看来……你们好像已经很熟了。”
“很熟？还不至于，只是他存在感很低，话也很少，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殷宁不禁失笑，红唇弯起，朝前走近了一步，直接钻进了司衍的怀里。
“虽然我之前就察觉到了，但每次还是很难相信。”
她轻笑着抬眸，一只宽大的手掌很快覆在了她的腰际。
“你居然这么容易……吃醋的吗？”
司衍低眸注视着怀中的这娇艳的容颜，箍在她腰际的手指轻轻收紧。
低哑磁性的嗓音透着诱导般的蛊惑意味
“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那你打算怎么安抚我？”
殷宁短暂地失语，歪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自己提出想要何种‘安抚’，‘补偿’。
像是仔细地思考了几秒，男人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板过她的脸，低低长长的笑：
“那……今晚就不回你的公寓了，去我那里，嗯？”
殷宁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清清淡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侃意。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把东漓丢出去。”
没想到的是，司衍居然认真地回答了她。
“我昨晚的确这么想过，但转念一想，她那种性格的人，应该会很棘手，丢不掉也撵不走。”
*
盛家主宅。
书房。
“咚咚——”
闷闷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吧。”坐在书桌前的盛浮头也不抬地回应了一声。
咯吱一声，门板被人从外面推开。
听到熟悉轻巧的脚步声后，盛浮抬起了头，清亮的瞳眸中掠过一丝诧异。
他想要起身相迎，可一想到殷宁处处维护、包庇司衍，胳膊肘往外拐，他的胸口就感到一阵闷痛。
盛浮当下心一横，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不应该啊，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没和他一起离开？”
听到这不冷不热的腔调，殷宁知道盛浮的闷气仍未消。
她缓缓地走近，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让盛浮的脸色稍稍变了变。
“哥，说实话，关于当年殷远川和盛家的过往，你知道多少？”
闻言，盛浮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眸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宁宁，你是从殷远川那里听到了什么吗？”
殷宁走到了盛浮的书桌前，她的眸光直白而深长，似乎直直地穿透了他的内心。
“殷远川说，他恨盛家，恨我的母亲，所以连同着憎恶有着一半盛家血脉的我。如果他一直对盛家，对母亲，对我怀有这种仇恨的心理，那他所做的一切，我就都能理解了。”
“只是……我有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思地去报复，不仅娶了所仇恨、厌恶的女人，甚至还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听到一半时，盛浮的眉心就蹙了起来。
等殷宁全部阐述完，他的脸色简直可以用极其复杂来形容。
“其实……关于上一辈的往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自我记事起，姑姑和殷远川的婚姻就存在问题了，长辈们也从不在我面前多言什么……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可能提供不了什么关键信息……”
他按了按太阳穴，眼帘紧阖，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声：
“宁宁，无论他有怎样的借口，都不是他伤害你、逼得姑姑抑郁、侵吞盛家的理由。”
“哥，你想多了。”
殷宁果断地摇了摇头，打消了盛浮心底渐渐升起的忧虑。
“我不是打算给殷远川洗白、又或者替他说些什么，他所做的一切，桩桩件件我都铭记在心，现如今留他一命，也不过是为了让他更加痛苦罢了。”
盛浮这才放下了心，重新拿起了签字笔，平静地表示：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让殷远川说的这些话影响到了你。如今我们已经报了仇，上一辈的恩怨，就终结在此吧。”
“宁宁，你既然去看望过殷远川了，应该发现他的身体状态有多糟糕了吧。我前几天让医生给他做了次全面检查，医生根据报告做出了分析，估计……最多也就只能再坚持小半年了。”
小半年，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下。
最差的情况，可能熬不过三个月。
尽管殷宁脸上的神情依旧很淡，可她真实的心情却并非如此淡漠。
她在沉默中转身走向了沙发，缓缓地落座。
只能再坚持小半年了……
殷远川已经被软禁在盛家主宅后院里两年多了，如果再算上接下来的小半年，也就三年多一点。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可比起她和她母亲所经受的一切，殷远川被软禁在这的三年，简直不值一提。
“比起殷远川，我倒是希望你能对我的提议上点心。宁宁，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这里，又或者搬去市区和哥哥一起住？”
盛浮语重心长地叹着气，手指拨转着签字笔，怨念的模样看起来很是苦大仇深。
“你还没出嫁，一直住在司衍那里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