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呵……
这是人话吗？
这么多年来，她做了无数场噩梦，甚至到现在都还不能适应风雪之夜。
无数次快要丧命在往生岛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里，是仇恨撑起了她求生的意志。
她早就发过誓，要查出当年那场车祸的真相，揪出真凶，让真凶体验她曾遭遇过的一切。
不，她要十倍、百倍的奉还！
殷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平息了心中如烈焰般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现在千万不能冲动，眼看着就要从殷远川嘴里逼出真相了，这时候必须要保持冷静。
极力克制住了对殷远川动手的念头后，她淡而平静地扯了扯唇：
“这么说来，当年的那场车祸的确是有人蓄意设计的了。”
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底部，殷远川也不再继续装傻充愣了。
“哈……”
他恶狠狠地盯着殷宁的脸庞，笑得张狂又疯癫。
“你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难道能让死人活过来吗？你越是想要知道真相，我越不会轻易告诉你。”
听了这话，殷宁慢悠悠地从沙发上起了身。
冰冷的脚步声在室内清晰地响起，每一步都精准地扣在了心跳的节拍上。
“殷远川，你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劣小人。”
她来到了床边，瑰丽的唇线扯出一丝极浅的弧度，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你明明不爱我的母亲，为了吞并盛家，你装作爱她、娶了她进门。婚后，你在人前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人后却对她冷眼相待，用冷暴力和反差将她逼到抑郁。”
“不仅如此，在此期间，你还和薛红莲这个小三不清不楚地纠缠着，甚至还在外面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那嫣薄的唇每吐露出一句话，室内的气压就降低一个度。
“我之所以留你一命，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着殷家被殷沉夺走、被我分裂，以及……殷雪颜，你最疼爱的女儿，她现在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了。虽然我不知道是真的疯了，还是和你一样，只是在装疯扮傻。”
这淡若清风嗓音上一秒还缠绕着几分怀疑、几分试探，下一秒就幽冷地宛若来自无间地狱。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现在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殷宁难得笑得明艳。
“我打算复刻当年的那场车祸，而这场车祸的主角……就只有殷雪颜一个人。这一次，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你面前、倒在血泊里，你却无能为力。”
“你敢！”
殷远川冷不丁地一呵，猛地攥紧了拳，怒目圆睁，眼眶泛着可怖的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殷宁慵懒地笑着，轻声细语地反问。
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更是点燃了殷远川的怒火。
“我不过是让殷雪颜体验一次我所经历过的事情罢了，如果她的命够长，我还希望把这么多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她身上尽数复刻一遍呢。”
殷远川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空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掐死殷宁。
“你……你……！”
短时间内情绪过于激动的起伏导致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难看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剧烈加速着。
如果哪一口气没喘上来，说不定会真的驾鹤西去了。
殷宁冷眼旁观着殷远川的反应，比陌生人还要无情。
现如今殷远川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下个月她再来这里探望他时，这个房间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想到这里，殷宁索性把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也一并道了出来。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就算你不爱我的母亲、连带着讨厌我，可她应该也没做过什么事情，能让你恨她恨到如此地步吧。”
接下来的半分钟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殷宁也不敢相信，一个普通人的脸上在短时间内竟然能闪过如此之多、如此复杂的情绪。
“呵，你这是心虚了吗？”
她像是看穿了殷远川的内心一样，温温凉凉地嗤笑起来：
“这么多年，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难道你就没有梦见过他们吗？我的母亲、外公、舅舅……”
殷远川没吭声。
在这种时候，殷宁倒是希望他真的能说点什么，哪怕是违心的假话，也比他这样沉默来得好。
“在某种情况下，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殷远川，我想这几个月里你应该深有体会了。说句不好听的，看你的状态，想必也时日无多了……”
然而，殷宁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过于沙哑的嗓音低低地从床头飘了过来，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你说的没错，我恨她，恨盛家，所以连同着憎恶你。”
……
*
半个小时后。
后院，梅林。
深冬时节的积雪仍未化去，搭挂在枝头，点缀着那盛放的红梅。
在一片片艳丽惹眼的红中，黑发黑衣的清冷少女显得格外扎眼。
几分钟后，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司衍穿过了梅林，黑金交织的龙纹手杖碾压过了覆着积雪的石子路。
他那神只般的容颜在白雪红梅间翩然掠过，完美的脸庞在日光的映照下，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有着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脱俗神韵。
光是听脚步声，殷宁就已经分辨出了身后的来者是谁。
接着，一道煦风般温和的嗓音沁入了耳畔。
“为什么不找个房间待着，至少避避风。”
“我没关系。”殷宁撤回了目光，转过了身，“对了，哥哥他……没有为难你吧？”
司衍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调侃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你也这样问过我。”
殷宁看着他这从容的模样，心中有了结论，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吗，看来你暂时摆平他了……”
“暂时？”
殷宁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语气很是慵懒：
“嗯，我了解他，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有偏见……总之，他绝不可能因为你的两三句话就改变对你的看法。”
闻言，司衍牵起了锋薄的唇角，刚想回应什么……
他的眸光却忽地一凝，落在了殷宁那半截凝白如脂、却布了一圈狰狞红印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