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神权怎么办呢?君主要怎么收回呢?要怎么把祭祀的权力收归于己身呢?”
“得,有个叫孔子的家伙,来了!”
说到这里,朱雄英忽然一拍手,开始有些渐入佳境。
说起孔子,他不认生。
这些年,他印象中的自己,就是未学走路,先学儒学。
对于儒学,怎么夸,怎么骂,他都门儿清!
他伸出食指指向前方滔滔不绝,似乎孔子此刻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好的疯丫头,请注意这个姓孔的家伙……”
“这个人用了一系列的手段,把一个叫道德的东西给推广开来,并且以此作为基石,发展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规矩”
“而这其中最紧要的,就是他用祭祀的权力,确定了君主的合法性和合理性,让只有君王可以祭天”
“这个东西,叫礼!”
“仁义礼智信的礼!”
说到这些,朱雄英似乎很自得,无论声音,还是看向徐俏儿的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炫耀。
他觉得这些理念,是他常年苦思之后的成果,并且超脱了儒学本身,是以一个皇储身份的思考。
然后,他又继续说道:
“有了礼,君权与神权便能就此的结合在一起,所以,天下大事,在戎在祀!”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周天子势微,诸侯并起,同时拥有了祭祀上天的权力之后,叫礼崩乐坏!”
说到这,朱雄英突然不说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眼神微动,向徐俏儿示意茶水该添了,之后又活动了下肩膀,拿乔似的表示缺人伺候。
徐俏儿很上道,仙鹤一般的闪转腾挪,添了水之后,又殷勤的站在朱雄英的身后又是揉又是捏,笑眯眯的伺候着,很是卖力。
这让朱雄英稍稍满意,也就继续开始说道:
“后来呀,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大谈天人感应,也是为此,他是为了确立汉朝的礼法”
“也是自此后,儒家的忠孝仁礼,就是皇权的基石,而法家的富国、强兵、重刑,就是皇权的围墙”
“也是为此,儒家门徒,以礼,在辅佐皇权的同时,也在制约皇权”
“并且在这种彼此制约下,行成了某种平衡…”
“皇帝的兵,儒生的礼,法家的刑,再有商人通商,农人耕织,工人做工,这,就是所谓的盛世…”
朱雄英忽然微微侧脸,小声的对徐俏儿吐槽道:
“天人感应…”
“刘大猪他感应个毛!”
“说的跟真的似的,装神糊弄鬼!”
“我跟你说哈疯丫头,有阵时间我天天感应,闲的没事就感应,就等着老天爷给我吱一声,结果…毛都没有啊!”
徐俏儿也轻笑一声,笑着问:
“后来呢?”
朱雄英一摊手:
“后来我就不感应了呗!不能老是热脸贴老天爷冷屁股呀,他不搭理我,搞得我跟癔症了一样,嗯?”
徐俏儿又是轻笑一声,脸上的笑容像是春水一样的荡漾。
她很清楚,朱雄英讲的,是她以为的帝王心术,就算不是,那这些牵扯儒、法、皇权的国家大政,也不是她可以听的。
所以她很开心。
她觉得,朱雄英似乎真的在渐渐的把她当成一个妻子。
就像是在黄昏后,一灯如豆,两个人围坐桌前,温酒,煮粥,听着孩子的哭闹,闲话一些家常。
门外,是温顺的狗,慵懒的猫,还有几只鸡,在寻啄着土地上的秋虫。
在感到真诚、信任和被眷恋的同时,她也看的出,朱雄英的心情不错,所以,她也就跟着一起心情不错了。
她笑嘻嘻的身体前倾,贴在朱雄英的耳边,用轻轻的,不很明白的声音说道:
“听殿下说话可真有意思…”
朱雄英闻到了一些薄荷似的香气。
所以他耸了耸鼻子,然后他又觉得脖子微微有些痒。
这是徐俏儿的发丝垂落进了他的脖子里。
他推着徐俏儿明朗的脸,把她推远了些:
“你离我远点儿!”
被推走后,徐俏儿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又手握成拳,恨恨的在朱雄英头顶虚敲一下。
她一直这样。
每次朱雄英欺负她,或者她自己以为的朱雄英欺负了她,她就会在朱雄英的背后,给他来这么一下。
不敢实打,但也能聊表慰藉,取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可这次,她却失算了。
她拳头落下的时候,正好朱雄英挠着脖子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并且往上挪了挪,准备换一个姿势。
这让她直接在朱雄英的头顶上敲了个十成十,发髻都有些打歪了。
看朱雄英停滞一瞬过后,捂着头顶扭转过身子,一脸震惊的看向她,一副你是凭什么敢打我的样子,徐俏儿都惊呆了。
天爷,大哥,你怎么动了!
似乎是沉默了很久,她才干笑两声,微侧着头,把眼神挪向了一边儿,眼珠子却偷鸡贼似的滴溜溜踅摸,又捻着脚尖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什么…有个小虫儿,我是想把它捏下来来着…”
“放屁!”朱雄英一脸的不善:
“捏和捶都什么感觉,我能不知道?”
“真的是捏了个虫子,花壳儿的,嗡嗡叫,八个爪…”
徐俏儿底气不足的小声哼哼,又谨慎的捏着手心儿,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移到自己方才坐过的凳子,拘谨的坐下。
然后身体前倾,一脸讨好的假笑着,企图就这么糊弄过去:
“您还讲故事不,臣觉得可好听了!”
“再讲两句呗…”
朱雄英黑着脸。
这些年,徐俏儿每次借着在他背后的间隙,没少给他作怪,在背后,或虚掐,或虚捶,或呲牙咧嘴的无声谩骂。
这他都知道。
但直接敲在头上的,这是头一次。
这不是黄鼠狼日了骆驼吗?
你反了?
他整理好了发髻后,脸色稍霁了一些,但还是依旧黑着脸。
他继续说道:
“再之后,就是以贵族为主的相权,和以皇权为主的决策权,彼此制衡…”
徐俏儿松了一口气,脸上再次荡漾起笑容。
还真让她给糊弄过去了!
刚才那一下,让她手脚都有些哆嗦,不听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