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慕谦照常一个人从书院散学回来,他拢了拢身上的书生才能穿的长袍,准备去驿站瞧瞧有没有来自永州的信笺,然后去首饰铺子验收新打的头面,最后去市场找屠户要点零散的碎肉,回去烧个肉汤喝。
阿姐每个月都会给他寄一百五十两银子,他省吃俭用攒下了一百多两,给阿姐打了一套江南时兴的头面。
他前些日子去首饰铺子找工匠时,同窗还笑着问他,是要送给哪家的姑娘?
他吸吸鼻子,说是要送个阿姐的,他想着阿姐当新娘子的模样肯定很美,他又来不及回去参与,这套头面便当作他的份子钱,等阿姐来了,他要送给她一个惊喜!
这样想着,江南的雪便融成了雨,料峭的寒风从宽大的袖管直直灌进来,冻得他一哆嗦。
“客官,我看您还是别打什么头面了,先将衣服的破洞补补吧,怪寒碜的。”
慕谦回过神,发现自己衣服上的洞确实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了,他拢起手袖道:“无妨,我不冷。”
他想,等会儿经过裁缝铺,再买块布缝上就是了。
此时恰巧有一位同窗经过,他与他聊了几句,话语间全是客套的寒暄,他记得阿姐说,不要跟同窗打架,要交多点朋友,这些他都记着。
“哎慕兄,一直听你提起你阿姐,你家里其他人呢?”
慕谦笑容一僵,他爹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此时应该下地狱去了。
而他娘,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阿娘……
“我爹娘?他们都很好啊。”为了不破坏同窗间友好的气氛,他只能说一些假话。
那位同窗嘴角勾出一个笑,眼里的笑意深刻不少:“我觉得你跟你阿姐感情真是好,我真羡慕你。”
第二日,慕谦的身世就被人挖了出来。
他爹私铸铜器,混迹匪道一事被那位同窗在书院里大肆宣扬,就连平常对他和颜悦色,夸他是可塑之才的夫子,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
先前,慕谦拿着一封举荐书千里迢迢来到宣州书院,同窗们都只当慕谦是永州谢家的哪条旁支,平日里他人品很好,人又风趣幽默,大家都爱同他玩,自然忽略了他不值一提的背景。
而宣州书院的弟子大多是仕族出身,家风再清正廉洁不过,如今一听到他父亲竟然是那等生杀掳掠,刀口舔血之辈,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
“慕裴虎,这名字听起来就吓人!”
“对,对!慕谦,该不会你读书的钱都是你爹用人命换来的吧?!”
“你们不要胡说!我爹去年就已经被朝廷抓走定罪,如今早就死了!”慕谦慌忙地为自己辩解,却又很快被淹没在读书人唾弃的言语之中。
“这样想来,你阿姐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不知是谁先说了这一句话,只见一直在为自己辩解的慕谦沉默了。
大家观察到他的反应,还以为他默认了,便愈发变本加厉地讨论慕瑜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