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马车,加上慕三石又患风湿之疾,几日的行程硬生生被他们走成半个月。
那疯子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他几乎得罪了迁徙大部队里所有的人。
可他却凭借着一身疯劲儿与狠劲儿,令得别人敢怒不敢言。
慕瑜钰枕在冰凉的石头上,经常被硌得彻夜难眠,而它呢,能轻而易举地挂在树杈子上,睡得很香。
它从来不碰水,众人之所以不敢欺辱它,也是因为它身上有股难言的馊味。
乌压压的头发跳蚤横生,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脏辫,三尺之内就能熏得人两眼发黑。
它大部分时间都缩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阴暗的眸子注视着所有人。
慕瑜钰今日走到一处河堤,上面生长着一排素白喜人的蘑菇。
她以前休假下凡见到过这种蘑菇,用来做汤很不错。
她兴高采烈地摘了许多,洗净沥干,接着,又从空间里拿出一应炊具,将蘑菇放进锅中加水煮熟。
不一会儿,蘑菇汤咕嘟咕嘟地烧起来,浓郁的鲜味飘过每个人的鼻尖。
有人好奇了:“哪儿采的菌子,这么香?”
慕瑜钰对那人笑笑:“就河堤边上。”
很快,这引起了疯子的注意。
他披头散发地来到慕瑜钰身边,围观的所有百姓顷刻掩鼻退到一旁。
大家都怕他,可慕瑜钰却不怕。
她抬头,用木钵装了一些递给他:“你饿了吧?”
他一双浑浊的眼紧紧盯着慕瑜钰,随后一脚踢翻了整锅汤。
滚烫的高汤溅到了她的手,她疼得哆嗦,疯子怔愣了半晌,而后情不自禁不禁走近一步想查探情况,却被慕瑜钰揪住了衣裳。
她皱眉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偷别人的粮食就算了,还偷我夫君的衣服,如今连我辛苦熬的汤也给你端了,一个两个上赶着来找麻烦,都活腻了是吧?!”
因为距离太近,浓郁的馊味让慕瑜钰仿佛置身大型垃圾处理站,她一瞬间就后悔了。
救命!臭得要晕了!
众人都觉得慕瑜钰太过偏激,这疯子疯起来就跟狗一样,若是再咬人,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却不知疯子只是盯着她手上烫红的印子出神,并没有理会她的怒意。
他丧气地撇撇嘴,扯开慕瑜钰的手,捡起地上被她摘掉的蘑菇杆子,做了个咔脖子的动作。
他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那菇虽然看起来跟普通的白蘑菇没有差别,但它底部膨大,是一种擅长伪装的剧毒菌类。
慕瑜钰一阵诧异:“你是说……它有毒?”
疯子看她一眼,并不点头,只缩回了自己那肮脏的小角落。
慕瑜钰心中顿感愧疚,原来是她误会他了。
随后,众人又看到这一场面。
慕瑜钰亲手从包裹里拿出两张烤馕还有一个小壶,蹲在他面前,试探般地递给他。
他拢拢已经粘成一坨的刘海,畏畏缩缩地捂着脸,抗拒慕瑜钰的目光。
她抿抿嘴,诚心诚意地对他说:“对不起啊,错怪你了,这些都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你快吃。”
无论她如何说,那疯子都不肯移开捂在脸上的手。
过了半晌,他才轻轻将那些食物推回她身前。
“你是怕我没得吃吗?”慕瑜钰挠挠头,“我夫君失踪了,这些都是多出来的,没事,你吃吧。”
慕瑜钰忽然想到那个人,眸里落了些失望,他们都要走到永州了,他还没来找她。
“都这么久了,还不见人……”
她自顾自苦恼道:“该不会摔坏脑子了吧?”
她径自站起来,丝毫没发现身后的男人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走后,男人胡乱地将烤馕狼吞虎咽起来,烤馕很干,可观他那模样,却好像在吃什么珍馐。
翌日。
不远处的密林中,响起阵阵争吵。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朝后面的人招招手:“快看啊,这里竟然生了这么多通草,采回去不得发财了?”
这通草做的花可是稀罕物件,勾好了卖给宫里的太监讨好贵妃娘娘,一朵花就要五两银子!
要知道,他们耕一年的田才能赚五两银子!
可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所有人听到通草,眼睛一亮,疯抢起来。
大汉被挤得几乎晕厥:“别抢,哎哟!”
这通草可浑身都是宝,若不做成花,里面的芯儿也能驱恶虫,洪涝过后一般都会伴随着虫灾,大家正愁呢,这好东西就自己来了!
慕谦也想过去抢,可被慕瑜钰制止了。
“不行,人太多太杂,而且你看他们那股疯劲儿,抢到了还要担心被人觊觎,如今关键时期,安全到达永州才是我们的唯一要务。”
阿姐少有这么清醒的时刻。
慕谦用手背探她的头:“也没发烧啊……”
慕瑜钰嫌弃地撇开他的爪子。
他又道:“我在上京见过那通草花,栩栩如生,特别漂亮!而且还常开不败,宫里娘娘都特别喜欢。”
“我被阿姐照拂了一路,只是想给阿姐做一朵漂亮的通草花。”
他越说越委屈,慕瑜钰只好苦笑地摸摸他的头:“没事,阿姐不爱戴那些花哨饰物,命都没了还要那些身外之物作甚。”
慕谦抬眼看她,真的不爱戴吗?
他知道阿姐有一支漂亮的贝簪,喜爱到日日都要拿出来赏玩一番才睡。
她只是不戴,不代表她不喜欢。
阿姐似乎……不太会说谎呀。
他抬头望去,不远处,那疯子正好对上他的眼。
阵阵羞愤涌上心头,慕谦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阿姐有没有觉得,那疯子老是盯着咱们看?”
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他后背毛毛的。
“是吗?”
慕瑜钰想了想:“难道我们还不够低调?”
她的银钱全都放空间里了,身上只有几个铜板。
“不怕,他只是其貌不扬,心思该是好的,先前他抢了你的衣服也是迫不得已,我先前瞧见……”
“姐你老是帮着外人说话!”
慕瑜钰笑笑:“我没有,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大家对他不熟有偏见才说他疯,而我恰巧与他接触过几次,我看他不是疯,是清醒得很,只是行事乖张了些。”
“而且你看,外人对我们不也有偏见?都是被歧视者,莫要继续歧视他人。”
慕谦听得心头一热,脸上染了些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