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人心惶惶,出县城的人也变多了,排了半日队,慕瑜钰趁机补充了些干粮与衣物,给每个人都买了一块大方巾遮挡面部伪装成农户以便顺利出城。
城门口的士兵有几个眼熟的,慕瑜钰心下一阵打鼓。
商时握住了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米花糖。
夫妻没有隔夜仇,慕瑜钰似乎对他的身世没了继续探寻的意思。
而她不问,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她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貌,二是她想继续维持与他的关系。
少女旧时不知经历了什么,总是会被动维持关系,即便那人对她不好,甚至有损她利,她还是会执着于主动进行人格讨好。
在现世,这种情形可以用一个更通俗的名词概括——pUA。
她不愿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可她无意中展现的低自尊已经暴露出了一切,因此,他也可以推断出,她睡梦中一直念叨着的老板跟同事就是pUA的主谋跟帮凶。
他想过纠正她的举止,可她总是对他露出一种奇怪的纠结。
她似乎不愿踏出那个‘舒适圈’。
他回过神,少女的身上有股轻暖的药香,他忍不住靠得更近了些。
慕瑜钰一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商时似乎有点黏黏糊糊的。
“你不喜欢这种接触?”
慕瑜钰没有回答。
他捏了下她软软的手心:“说话。”
她手指动了动,唇齿张合几遭,最后只是摇摇头,眼底带着淡淡的迷惘。
她说:“我不知道。”
紧接着,她右手抚上心口:“但是我这里跳得特别快。”
少女忽如其来的坦诚像羽毛般轻挠过心底,带起一阵涟漪。
他微微一笑,声音轻柔:“日后你大可像今日这样,把内心的感触说出来,不犯法,不用憋着,也没人会怨你。”
慕瑜钰没答应他,过了半晌,她没头没脑地低声说了句:“原来你在开导我呀。”
她实在是很聪明。
“与我这样的人相处,是不是会让你感到困扰?”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嗯,听起来很好亲。
“你若是这样说,才会让我感到困扰,”少年淡道,“记住,若是日后别人看你不顺眼,那是他的问题,而不是你。”
慕瑜钰停住了脚步,眼底迸发出不可置信的惊人的光彩。
头一次,这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这样说!
她呆呆地看着少年白皙的脸颊,商时还以为她又要说话,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慕瑜钰也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
一切都是那样水到渠成。
商时弯弯唇角,心底彻底软成一滩水,拉着慕瑜钰往前走
“到我们了。”
检查的人先是看到了慕三石的断臂,狐疑地绕着几人转了一圈。
“一个大人带三个孩子?通关文牒拿出来!”
通关文牒上,几个人的名字分别改成了王大牛、王大、王二、王三,慕瑜钰与商时变成了兄妹。
慕瑜钰交出通关文牒,小兵看了半晌,又道:“你们几个先到一旁等会儿!”
说罢,他进了一旁的营帐。
当天领头抓慕瑜钰的人虽然蒙着面,但是鼻间有道长疤,如今从营帐中走出来的男人鼻间也有道长疤。
慕瑜钰瞬间警惕起来。
她刻意粗着嗓子:“官差大哥,我们赶时间上郡里看病,您有什么事能不能快说?”
随后,慕瑜钰踢了一脚商时,两人之间的配合战又开始了。
商时当即噗通一声跪下,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布,佝偻着身子咳了很久,嗓子更像拉过的风箱,嗬嗬出着气。
慕三石也跟着演了起来,拼命摇晃商时的胳膊:“哎呀!你怎么了儿?你说句话呀我的儿!!”
慕三石的力道出奇地大,商时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晃翻天了。
“没……咳咳咳……没事……”
长疤脸男人踢了一脚商时,商时赶紧诚惶诚恐地连连跪拜:“官大人饶命啊!小民什么都没做,小民什么也没做,放过小民罢!”
男人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顿感无趣:“找错人了。”
想当初他见到那名少年时,少年头颅高昂,意气风发,怎么可能转眼间就这样低声下气求人?
一想到他的真实身份,男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着刀疤脸走回了营帐,慕瑜钰靠在商时耳边说:“他走啦!”
若是此刻抬眸,他一定会望进少女因计谋得逞而狡黠的眼底。
可他只是虚虚地靠在她身上,面色苍白如雪:“方才入戏太深伤口裂了,站不起来。”
下一秒,微微壮硕的少女一把扛起瘦弱的少年,在睽睽众目间出了淄水县。
慕瑜钰将他扛上马车,刚想给他上药,却又碰上了清风寨的迁徙大部队。
领头的宋冀戴着虎皮帽,正在整顿行进队伍。
慕瑜钰赶紧拉上车帘,慕三石也拉低了斗笠的罩檐。
朦朦胧胧间,商时感觉有双手在扒他的裤腰带。
慕谦在一旁劝阻:“姐,我觉得还是等姐夫醒了自己换药吧。”
慕瑜钰皱眉斥道:“慕谦,你三十七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这里本来就没有医疗条件,咱们不能任性!”
这边说着,慕瑜钰就继续开扒:“你去将车帘拉紧,切莫让外头那群清风寨的看到咱们。”
“啊,哦。”
商时醒了,双手微微推阻着她:“不行,我自己来。”
“你的手麻了吧?”
商时骤然顿住。
慕瑜钰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歉意:“一定是我方才扛你的时候压到什么神经了,对不起啊,你先别动,我就检查一下,若是没事我就替你揉一揉,不上药,不疼的。”
他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怕疼?”
慕瑜钰没说话,扯开了他的里衣。
少年的身子骨白皙硬朗,腹部缠了好几圈纱布,慕瑜钰肉眼观察不到血到底有没有渗出,她皱了皱眉,正准备上手,可少年却冷漠地将她推开:“算了,不需要,你别检查了。”
猝不及防地被推开,她的脑袋磕到了车厢内的犄角。
少女委屈地红了眼,而后开始絮絮叨叨地控诉他的行为:“就检查一下又能怎样,你怎么老是喜欢逞强!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就算没有战友情也有亲情吧,你怎么还是这样……”
见她脾气上来了,商时心中一跳,垂下眼睫:“对不起,我没想着——”
慕瑜钰又打算重新替他检查:“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这回商时一动也不敢动了。
少女微凉的指尖透过薄薄的纱布,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他衣襟松散,稍稍低头便能瞧见慕瑜钰侧着脸,像枕在上面一样。
少女淡淡的发香让他完全忘记了慕瑜钰逐渐加重的力道。
慕瑜钰小心翼翼:“疼吗?”
她不知道的是,商时他并不疼,而是……
他眸色喑哑,摇摇头道:“不疼……”
如果可以,再多几下也是可以的。
这时,马车忽然颠簸起来,慕瑜钰整个人撞在了他身上。
毫无意外地撞在了某个东西上。
她愣了三秒,惊恐地睁大了眼,而后迅速退到了车厢的另一角!
她不敢置信:“你!!”
她把他当兄弟,可兄弟却……
少年难堪地拢起衣服,红着耳根将脸埋进角落,慕瑜钰也羞愧地像鸵鸟一般,将脸埋进另一个角落,二人谁也不敢看谁。
另一边,看着窗外清风寨的队伍渐渐远去,慕谦松了一口气,只见他转过头,兀然发现两只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