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代暗星王郝千宏的升阶之旅,实际上,是他与纪元人颓唐为主的势力角逐。郝千宏用他的方式令他的两个儿子认识到属于暗星的现实,以及他们的解决方式。
随着整治界上的对手一个个被拔除,郝千宏集团的势力,也逐渐稳固。和第八代暗星王李克难的权力交接仪式,也逐渐被搬上了台面。原本这个位置就是预定给郝千宏的,但是,他的选择却不是成为一个整治界的傀儡,而是由他来整治整个“界面”。
在这项巨大的工程中,他的两个儿子对于父亲的做法,所秉持的态度,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
党羽的清洗计划仅仅执行了一年,李克难的整治界集团,基本上可以算是瓦解了大半。而这顺利的工作,也令郝天想要检验下自己的工作。他和弟弟不同,不喜欢对道理钻研,他喜欢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其中,包括对成果的检验。
“这两天我要去见一个人,父亲身边就拜托你了。”郝天要去见的那个人是他的初学同学。
然而心思缜密的郝心,却很担心,鲁莽的哥哥会在这个私自行动的时间里,热出什么岔子:“女的?”哥哥风华正茂,与自己不同的是,他是个正常人。没有超越时代的眼界和心胸,也没有大抱负与智慧。直言不讳一些,郝天是个整治界中的稀有物种,他是个纯真的人。
或者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他年轻气盛,充满了对异性的向往;他意气风发,有着对自身的自信,无论是身为男性,抑或集团成员。郝心觉得,像哥哥这般单纯的人,是最容易被整治界上的人所利用的。
“是女的,而且还是我的初学同学程悦。”为了体现暗星人的公平理念,出生不同家庭的人,可以不根据奉献点的数额选择初学的单位。这也才有了,郝天与程悦这种普通组民家庭出生的组民,能够成为初学同学的机会。
而郝心则认为,站在亿年文明的高度上,阶层本身,就应该消失......就像他们消灭了“国家”这一概念一样。
“李克难的智囊团还没有被瓦解全,另外颓唐也还没有下台。他们很有可能针对你个人,进行斩首。”斩郝天的首,就等于断去郝千宏的右臂。
然而郝天却并不在意:“如果他们要反击,就不会耗了一年多还一场仗都没打起来了。”“也许只是在等待机会,也许是为了麻痹我们才这么做的。郝天,我们不能拿历史事实,去和概率做赌注。你现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很有可能让我们失去五边形装甲这张底牌。”郝心说出了他认为最审时度势的话,即使在自己亲哥哥的面前。
一个重情,一个重利;这也是两人矛盾的起源,在这个矛盾体中,郝心的自以为是,更加加深了两者之间的误解。
郝天和他弟弟不同,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办。无论这件事情,他是否能够完成。
“那就拜托你来帮我保管驱动核吧,反正你这么聪明又谨慎,一定不会出现任何纰漏的。”郝天将五边形驱动核重重砸在桌面上,预示着自己对弟弟的态度。而留下驱动核,算他对弟弟决定的一种认可。至少,郝天还没有认为,自己的好恶,凌驾于集团的利益之上。
看着郝天径直离开的身影,桌上的五边形驱动核闪烁着一缕光辉。
乘坐着飞行载具,郝天来到了约定好的魅力城下街。所谓下街,并非是指的一条街或者几条街,而是一片区域,奉献点低的居民所居住的地方。拿着一张照片,单片棱镜上引导着郝天前进。一路走来,下街的风景引入眼帘,设施落后的同时,却有着城市没有的繁华绿色。
用历史语言来说,下街的风景,很像曾经的乡村。
而在某个村口,郝天见到了来接自己的同学,程悦。她向着自己招手。然后,郝天看着她身边那辆脚踏自行车。将自己的飞行载具收回了储藏空间。
“我帮你推吧。”郝天很热情的上前去。程悦笑道:“你会骑它吗?”郝天想了想,回答:“不会骑,所以我推着。”
此次郝天来此,与程悦说的理由是,一次社会调查实践。他想了解暗星的社会结构,观察一些自己没有接触过的生活。下街是其中之一。
“你们这里空气真新鲜。”对于郝天而言,这是一种财富。但程悦对此却并不高兴,虽然不高兴,她却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可能新鲜的也只剩下空气了,等到科技哪天做出能够替代空气的发明。说不定下街也就没什么优点了。”
郝天没有愤愤不平,他的愤愤不平都用在战斗上,而在生活里,他从来不喜欢“愤愤不平”的状态。
他们一起沿途行走,让郝天见识到了完整的下街,他的形容是复杂。河流里有漂浮的垃圾,有的呈现出青苔般的深色,有的是被泥土浑浊后的黑黄。但是河道两边的树木却长得很茂盛,高度、厚度,枝叶,都无可挑剔。
话说,水不是生命之源吗?如果生命的源头都被污染了,那长出的植物还能健康吗?事实让郝天见识到了生命的奇特,至少那几棵树,让他看着很高兴。而这仅仅是下街的自然风景而已。
下街的生活是无趣的,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高级的餐厅或者是消费场所。郝天觉得这里像一片物质贫乏的沙漠,每一个居民的家,都是这片沙漠中,一片小小的绿洲。到达程悦的家以后,郝天受到了她家人的欢迎,因为在来之前,一切已经交代了清楚。她的家人知道郝天是谁,至少知道他表面的身份是什么。
“打搅了。”
房间的大小倒是和城市中无异,暗星委员会整体规划以后,无论是城市还是下街居民,都过着蜗居生活,而现在他们早以适应。
第一位调查的对象是程悦的父亲,程思成。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位一位地方公事处的组员,但是他没有参加升阶计划,所以组员的身份也就到此为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小天,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这个地方,有很多成学阶段的人来调查居民现状,进行情况的统计分析,进而调整暗星的文明结构和表现形式。但每一个社会形式的调整过程都太过漫长,对于居民而言,他们不过是来了,走了,什么也没改变。
而老程已经适应了这一点,在他接受过的调查中,受到了各种问题。比如,为什么不像接受升阶获得更长的寿命,你认为城市与下街之间是否存在着权利不平等的现象,你认为现在很多人选择停留在初学阶段的理由是什么。
络绎不绝。
没事的时候,老程经常和周边的邻居们一起讨论答案,怎么敷衍和应付下一批的调查者们。并且每一批的调查者还能够分为不同的批次,有纯粹为了调查的,有为了完成任务的,也有为了给城市组民搞现场直播的。
老程已经熟悉了这些调查者们的套路,听遍了各类专业术语和名词的他,现在也能合理的回答出一些问题了。对此,他胸有成竹。
只是,这些调查者中,还没有一个,是程悦的同学的。郝天是首个。
“你感到幸福吗?先生。”
当这个男子开口时,老程没有听到任何的专业术语,没有任何的套路技巧去磨灭自己的时间,去应付时长。总的来说,郝天问的这个问题,在专业的社会调查学来说,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因为幸福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概念;直接对被调查者进行提问,所得到的答案,并不准确。
甚至连老程都能感觉得到,面前这个小伙子是第一次做调查,十分的外行。
但是,这个外行的提问,却令老程回想起了他那可笑的人生。幸福,已经有多久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不,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提到过这个词了。
暗星委员会屈指可数的委员们,关注的是所谓文明繁衍与生命体升阶的大事;而地方委员会关注的,是秩序的建立和维护,同样是大事。
幸福,倒成了一件小事。好像,这是一个没有人在意谁是否幸福的时代。老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怜的哑巴,他想要告诉别人他的痛苦,而世界却拒绝了他的声音,将他变成了一个哑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认为自己不再是哑巴,而是他所处的世界,是一个聋子。他就这样“安稳”的度过着余生。
只有一件事是他拒绝的,那就是加入委员会的升阶计划。那会让他从百年的生命中解脱出来,延续下去。并且附加着许多的条款选项,老程拒绝了。原因他说不上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所掌握的也只有领导们想要让他记住的那些专业名词。至于名词背后真正的含义,他不懂,也不想要搞懂。
现在想来,自己曾经拒绝升阶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它,让自己感到不幸福呢?
语塞了许久的老程,终于露出了笑容,郝天是他唯一一个不想以敷衍心态,去面对的调查者;但是真正的自己,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又从何处开始回答。
这个念头一旦顺着真情深入下去,老程的眼泪就按耐不住。于是他在泪水喷涌之前,用笑脸掩盖住:“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啊。”
在下街像老程这样的调查对象还有许多,郝天都一一走访。程悦有自己的工作,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同郝天,她连自己唯一的父亲,都没有多少时间陪同,又何况是郝天这个外人呢。
好在郝天不是个需要陪伴的人。这些天,他走访魅力城下街的事情,已经逐渐传开。也逐渐认识了一些下街的老人,郝天调查的对象只有中老年,因为他们有着社会经历。说来,郝天想起一件事,自己因为父亲的缘故,在加入成学阶段时,就相当于接受了一般组民的升阶计划。
当他因为生物基因改造技术,而获得漫长的生命之后,这副年轻的身躯,这副年轻的面孔,又该如何称呼这些老人呢?当自己五十多岁来到他们身边时,这些老人如果还在的花,有的已经是八九十岁的年龄。而没有加入升阶计划的居民,生命仅仅停留在百年的局限中。
新陈代谢会夺走他们的生命,衰老是一种无法避免的痛苦。这是第四纪元的哲学家,王巍的名言。
带着对王巍名言的琢磨,郝天再次走向下一个调查对象。而那位坐在石阶梯上的老人,正好心的与自己打着招呼。却在郝天回应他时,被一个携带着新型飞行武装的男子阻拦。
而另外一位智能机器人,同样以类人的形态出现在郝天的面前。郝天认出了他身上的两个徽章,直属标志是魅力城委员会。豪无疑问,这两位是魅力城委员会的执行组民。
用机器人来形容郝天面前的这位执行组民并不妥当,他们更准确的学术称呼是,人造人。人造人的自主意识是源于高度发达的强人工智能,早在第五纪元时,他们的存在就被暗星委员会所承认,并被规则所允许。在暗星上,人造人和自然人类,都属于平等地位的暗星人。
“魅力城委员会,执行部,朱江云。”这位朱组民出示了自己的光感证件信息,他身后的成员也同样如此。
“我看到了。”郝天指了指他的直属徽章,“我的问题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他们是属于前魅力城城主伟川的部下,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跑过来挑衅郝天。
“你违法了,郝天居民。”
看着朱江云郑重其事的样子,郝天不仅笑出了声来:“违法?你还活在第四纪元吗,只有那个时候,法律的存在才兴盛。现在可是第八纪元,过去整整四亿年了,亲。”
现在的暗星委员会将规则称之为“规则”,而非法律。要问为什么的话......
我怎么知道,领导们为什么要想出来这样的游戏规则。
“不,现在法律又重新执行了。文明调和会,为了应对暗星出现的整治界危机,重新颁布了法律的形式。其中一条,现在禁止实行,企业式和集团式的民间私自调查。”朱江云的口气倒是显得正气凛然,表现的如同一个正规执法者一样。
而这位勇敢的执法者如果,了解过魅力城城主伟川先生,死亡的真相,就绝不敢用这种语气来面对这位寸头青年男子。
退一万步,郝天忽略了文明调和会颁布法律这件事,本身的荒唐性。就着朱组员的意思,看来是要对自己动手啊:“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和你们走一趟啰?”
“如果你肯配合的话,我们会减少很多流程......”当朱江云凭借着公事处执法人的身份,自信满满的对郝天做出拍肩动作时,一颗肉眼可见的黑色小钢珠,变化着形态撞飞了他的手,人造人的身体零件的确可以更换,但是并不代表这一击毫无作用。
确切来说,朱江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手长在手臂上,蓝色的能量液不断从损坏的机械连接处流出;尽管人造人没有实质性的痛觉,可是作为与人类无异的他们,也被郝天的突然袭击所震撼。
这个人什么废话都没有说,直接采取了行动。
“你想要袭击执行组民吗?!”一同前来的执法者呵斥着郝天。
但是,只有接触过郝天的朱江云才能,最直观的感觉到这个人行动的果断这令朱组员不敢再对他冒然出手。何况,刚才他用来袭击自己的东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防身金属。那种削铁如泥的坚韧性,以及随意变换的延展性,轻易地破坏了自己的高纤维躯体,在朱江云的认知中,恐怕是一项很严格的违禁品。
这项违禁品,之所以令朱某感到忌惮,不是因为它本身的破坏力,而是,它本来应该被保管在暗星委员会的总署。这是属于第八纪元的最新科技产物,黑恒。
能够使用这件物品,那么眼前的这名男子,就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犯罪分子”。他的背后老板,至少是暗星委员会的一名委员级别的人物。
事情和朱江云所想的,大相径庭。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而郝天教了他,这种情况的做法:“突然冲出来疯言疯语的是你们,现在无动于衷的又是你们。朱组员,你认为今天是愚者日吗?”
“不......”骑虎难下的朱江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交战,黑恒会在瞬间将他和他身边的组员,切成碎片。可以说是,毫无胜算可言。于是,朱江云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我是奉了文明调和会成员的命令,来对付你的。”
老朱在生存和死亡的面前选择出卖自己的老大。
“但是他好像没告诉你,你要刁难的是个怎样的刺头是吧。”郝天的话,令朱江云的行为显得更为可笑。朱江云无法开口,他的行为就如同郝天所描述的那样。
他欺软怕硬,他狗仗人势。当他难堪至极时,后悔自己拥有说话这项技能。可郝天知道的是,更多时候,像他这种人应该是作威作福的多。因为生活中的刺头很少。这种想法在郝天脑海中的占比越是巨大,他对于周遭像朱某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一类,权力的执掌群体,就越是愤怒。
此时,这种愤怒已经快要冲破他的头顶。
“你走吧。”郝天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朱江云十分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而当他们驾驶着飞行器,行驶到无人监管的区域中时,黑恒以一根细绳的姿态,再次穿透了他们两人的身体。至于这一次,郝天是一击必杀的。
黑恒有着使用记录,所以无论郝天的行为是否被大众所知,他都逃脱不了,暗星委员会的追问。而那时候的他,所想到的,也并不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行为。郝天只是觉得,给下街众多居民见到血腥暴力的一面,会给自己增添许多麻烦,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