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后宫还算平静,只是前朝自开朝起便争斗不休,保皇党与太傅党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玉楼并非无能之君,反而手腕狠辣且相当有谋略,即便太傅占着优势地位都未必能斗得过他,更别说还在他占据了正统与皇权的形势下。
只是不知太傅是看不透这一点,抑或是久居上位手握权柄的滋味太好,叫他迷了眼不愿看透,总之,在与赵玉楼的斗争里,他没有丝毫手下留情,极力护着自己手里的权势不愿放手。
不过任他再挣扎,在手段、谋略以及大势等方面,可以说是完全输赵玉楼一筹。
更别说在年前周琦那场状告里,他已经失尽了民心。
而就在这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入了民间——年前去江宁查证的两名大理寺官吏,没了踪迹。
先前大理寺久不见人回来,后头又派了三个人去查证并找人,只是这回证据回来了,可人却依旧没找到。
随着孙家鱼肉乡里、草菅人命、买官卖官、强占民田、强占民女还有杀人灭口等一系列罄竹难书的罪名被一一公开,百姓们出奇的愤怒了。
作为最底层的人,他们再清楚不过这些罪行代表着什么,而与他们同样身份的江宁百姓又经历了什么。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们更能感同身受。
不止一个人在心里想,若有朝一日自己如他们一般,被强权压迫却求救无门,只能看着家人至亲在自己面前被侮辱惨死,其间苦痛非经历不能体会。
而他们甚至不需要经历,只需设想一下自己若身处其中的境地,便双眼发红恨不能将狗官连其家眷千刀万剐!
而百姓们受此磨难的源头,竟然只是一个做了太傅小妾的女人。
所有人都不由在心里想,只是一个小妾的娘家,便就能有如此能量,勾结官府,草菅人命,说句一手遮天都不为过,那太傅府后院其他小妾的娘家呢,太傅夫人的娘家呢?
或者……太傅本人呢?
民愤来的猛烈而激愤,顺天府门口、大理寺门口,甚至太傅府门口,日日都有人扔烂鸡蛋烂菜叶,叫骂声接连不歇。
顺天府抓进去一批又一批闹事的,只是不知为何,门口的百姓却越来越多,更甚至民间已经大规模出现了不少质疑声,更有那曾深受权贵迫害的百姓不怕死的将矛头直指天子——到现在都未彻查太傅,是否碍于其曾为帝师,天子感念其恩,欲行包庇之实?
随着这种声音越来越大,朝中的形势也很快一面倒,要求彻查太傅,以平民愤。
就连太傅党包括太傅本人都不能说出什么来。
百姓冲天的怨气都要指到皇帝鼻子上了,这种情况下还阻挠,是想叫人也指着鼻子骂他们图谋不轨,罔顾君上吗?
所以在朝臣再三请求之下,赵玉楼“不得不”无奈的下令彻查。
这同先前那次小打小闹一样的探查可不一样,这回针对太傅及其党羽的探查既快又猛,没多久,他们的诸多罪证便呈上御案。
能站在高位的,没几个经得住查,只不过先前在其势力范围下掩盖太过,加上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如今皇帝睁开了眼睛,想看清楚了,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到他眼皮子底下。
没有天衣无缝的犯案经过,更何况以前的太傅仗着权柄在握,做的并不隐蔽,所以一旦被撬开了口子,顺藤摸瓜之下,一切都被呈现于灼灼天日下,无所遁形。
而这时,太傅党的势力也已经被赵玉楼的人打得七零八落,人心惶惶,此时罪证一出,他们再无辩解余地!
随着太傅小妾、门客们的家族也接连被查,其中不算显眼的孙家也被查了个底朝天。
不巧,那两位大理寺官吏的尸体,正藏在孙家院子里,被埋在了树下。
平民伤及朝廷命官都是重罪,更遑论灭口?
孙家人的胆大包天,叫人难以置信。
地方官员此时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忙不迭就将孙家卖了个彻底,至此,孙家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满门抄斩,九族男子充军,女眷流放!
其他人的下场大同小异,连太傅夫人娘家——平阳伯府都被牵连进来,被削了爵位,斩了一些人。
太傅倒台带来的震荡远远超过预料,更有许多人还待清算,所以近日朝堂上参奏的、包庇的、求饶的、被冤枉的等等不一而同,一片乌烟瘴气。
而太傅本人该如何处置,到如今却还没个旨意下来。
“所以,大理寺那两个人是我哥哥干掉的?”沈如烟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着枇杷一边开口。
“嘘——”小德子小声开口,“皇上原是要叫沈大人在京城悄悄查太傅党羽的,只是当时正好出了这个事,沈大人又是江宁人,皇上便指了这个差事。”
沈如烟微微弯腰,也小声开口:“只是一个孙家,若想查,皇上吩咐一声,怕是有大把人给他呈上罪证吧。”
“娘娘有所不知,当时此事在民间闹得极大,百姓的声音啊……压不住,想必太傅也意识到了民心偏移,便暗示大理寺轻轻揭过,而后又急忙派人去江宁销毁证据,皇上猜到了太傅的想法,所以明面上派人去江宁,吸引太傅的注意力,暗地里叫沈大人回去找罪证,顺手杀了那两个太傅的狗腿子,坑了他们一把。”
沈如烟点点头:“难怪……”
只是她当初到底在宫里,对外头情况只是听沉香他们转述。
没想到季良这么能干,竟以一己之力撬动了太傅的老底,叫太傅都慌的要急忙遮掩,更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德子神色异常激动:“待到沈大人带着罪证回来,将孙家的罪行公之于众,只需暗地里推一把,暗示一下,百姓们就愤怒极了,就跟自己遭受了这些事一样,走到街上都能听到骂太傅的声音呢!”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一丝快意与解气,“呸,活了个该!”
沈如烟深深赞同。
活该!
她之前怎么会对打倒太傅这事怀着愧疚呢,要不是被遮掩的这些事被揭露出来,她都不知道太傅竟然这么能造妖,可真是对得起他这万人之上的地位!
他所推政令利国利民不假,甚至大多数都是以百姓为出发点的,只是这并不能抵消他的那些罪行。
功过若能相抵,那在他羽翼下遭受迫害的百姓又该何处诉冤呢?
她同小德子一起聊了好一会儿太傅,然后就见廊下一个小太监远远朝她行了个礼后,便对着小德子招着手。
她理解的挥挥手,小德子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
——好不容易有个能同德公公志趣相投还和他一样对皇上盲目信任极尽赞美的人,还是德公公最喜欢的宸妃,他还没说完呢,这群小崽子真是扫兴极了!
他不情不愿的走到廊下,不知那小太监对他说了什么,叫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德子在原地踌躇了一瞬,又朝着沈如烟来了。
“娘娘,玥贵妃来了,正跪在外头脱簪待罪呢。”小德子轻声禀报。
沈如烟吃枇杷的手顿了一下:“那是皇上的事。”
“玥贵妃要见的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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