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楼身体前倾,牢牢盯着他:“你可知朕意?”
什么意?
帮你撺掇青州造反的意!
陆松云这等聪明人自然听懂了这暗示意味十足的话,他眼神闪了闪,顿了一瞬,低下头去:“微臣——必不辱使命!”
这回懵逼的换沈如烟了,状元郎你怎么了状元郎?真就这么妥协了?
你都不考虑挣扎一下的么?
那可是你最关心的百姓啊!!!
赵玉楼显然满意了:“很好,你回去准备吧。”顿了顿,他又道,“陷害的事,会给你个交代。”
这就是甜头了。
沈如烟毫不怀疑,如果陆松云帮他办成了这件事,以后绝对青云直上——明眼见的,这陆状元也实在是个有才的。
不过青州那地方……也不知他有没有命回来呢。
从六品的京官眨眼间成了七品芝麻县令,这算贬了吧?
“好看么?”这时,旁边一道凉凉的声线传来。
沈如烟回过神,发现自己盯着陆松云离开的背影看了半天……要命!
她笑着回过头:“臣妾只觉得皇上好看。”
赵玉楼却没接这话,反而道:“朝野皆传今科状元郎好才华,美姿仪……倒是不假呢。”
“陆大人那般品貌才华,在俗人里倒算得顶尖了,只是臣妾见过皇上这般神采风姿,旁人便再难入眼了。”
刘安眼睁睁看着自家皇上脸上从隐有阴云到眉开眼笑,只用了片刻功夫,他在心里摇摇头,觉得自己着实该同这沈美人好好取取经了。
沈如烟偏头打量着赵玉楼,想了想,上前拿起笔,在一旁空白的纸上笔走龙蛇,写下四个大字。
“内圣外王?”赵玉楼挑眉。
“内备圣人之德,外行王者之道,这便是臣妾眼中的皇上。”沈如烟眼眸弯弯,说得毫不心虚。
赵玉楼蓦地朗笑出声,半晌后才堪堪止住,偏头看着她:“朕刚加重了青州赋税,百姓或因此造反,这叫圣人之德?”
闻言,沈如烟呼吸微窒,连刘安都替她捏了把汗。
大哥你知道归知道,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好么,这很光荣吗?别人家的皇帝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偏你标新立异,大肆肆将自己的算盘倒个干净,巴不得人不知道一样!
怎么着是想显得自己清纯不做作跟外边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么?!
“什么造反?”沈如烟睁大眼睛,又眨了眨,表情迷茫又无辜,“不是加重内斗,从内部瓦解青州势力么?”
赵玉楼挑了挑眉。
“臣妾若是青州人,只会更恨那群暴动的人。”沈如烟说得真诚,“若非他们,哪里会需要加重赋税呢?”送命题速速退散,滚滚滚!
赵玉楼笑瞥她一眼,没再纠结这个,反问道:“爱妃觉得加重赋税,可行?”
“……后宫不得干政。”沈如烟警惕开口。
“恕你无罪。”
“……”她顿了半晌,终于谨慎回道,“青州百姓多鲁莽冲动,且极易被煽动,有暴动行径并不奇怪,只是伤及县令,实在过分,皇上没有重责,只加重赋税,已是法外开恩了。”
当然,她是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百姓固然做的过火,可当地官府只怕也并不清白,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只是从明面上来看,赵玉楼此举虽目的不纯,却还当真不算太过分。
赵玉楼点了点头,终于放过了她,却有些遗憾的样子:“只是可惜陆松云,熬过三年,本能顺利入朝,却被派了个苦差事。”
他是很欣赏陆松云这个人的,他年纪尚轻,现今缺的只是历练罢了,赵玉楼毫不怀疑,只要给他时间,假以时日必能大展身手,给他分忧了。
只是太傅动作太多,叫他烦得很,本打算三年后再重用此人,如今事赶事,倒是先给他派出去了。
沈如烟松了一口气,道:“皇上也是为了磨练陆大人,皇权不下县,青州又偏僻,纵然皇上英武贤明却也鞭长莫及,陆大人愿意为君分忧,总好过地方自成势力,且皇上此举不也正是为他日后入阁拜相铺路么?陆大人心里必然明白的。”
“入阁拜相?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
“皇上看重谁,臣妾便对谁有信心,陆大人入过翰林,待日后再做出些功绩,又有皇上看重扶持,入阁不正顺理成章?”沈如烟说得毫不亏心,且哥哥也说过陆松云此人必有宏图。
“翰林与内阁何干?”
“非翰林不入内阁,不是一向如此——”沈如烟顺口回了话,却忽地在赵玉楼笑意更明的眼神下止住了话头,她哪说错了么?
“先前竟不知爱妃对朝政与郡县有这般深入见解,倒是朕小看你了。”赵玉楼颇为稀奇地看着她。
啊这、这是不可以说的吗?
沈如烟懵逼了,反应过来后忙不迭跪下,因为动作急了些,膝盖撞上地板“砰”一声,有点疼。
“臣妾逾矩,请皇上恕罪——”她话音未落,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拉起,紧接着整个人都落在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疼不疼?”赵玉楼缓缓抚上她膝盖,声音带着不悦,“朕不过好奇,可曾说怪罪于你?”
你是还没说,可等你说了还来得及么?总不能连请罪都请不到前头!
“有点疼……”沈如烟蹙着眉头,只回了第一个问题。
赵玉楼手下更轻柔了些,又好奇道:“爱妃从前不是说自己只读过《女戒》《女训》和《诗经》这些么?”
“臣妾读书不多,着实只有这些。”沈如烟仿佛不好意思般说道。
实际上她自小同哥哥一起读书,基本上男子该读的书,懂不懂另说,她却是都读过的,但她不敢说。
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一直牢记着这句话,但哥哥说读书明理,所以她偷偷读,不给旁人知道。
“那爱妃何故对政事民事如此敏锐了解?”
沈如烟睁大眼睛:“这不是人都知道么?”
赵玉楼:“……”
沈如烟咳了声:“臣妾在家中时,曾听兄长说起过,便了解了些,原以为是人人都知道的。”
“原来如此。”赵玉楼笑了一声,“爱妃却是高看旁人,也小看自己了,你方才那番话放在朝堂之上倒算不得什么,可若放在后宫中,却足以胜过绝大多数人了。”
就如沈如烟所说,大周向来尊崇女子无才便是德,莫说寻常人家,即便官家女子,认字的不少,却鲜少有女子才华满腹,知政知民,官家培养女子大多倾向琴棋书画,政事却是毫不能沾的。
沈如烟敏锐察觉他好像真的不反感后宫参政,只是在乎能不能言之有物罢了,若如此……
“不过听爱妃所言,你兄长确是个有才之人。”赵玉楼这一开口,打断了沈如烟的思绪。
她笑道:“臣妾兄长自幼爱读书爱习武,于两道皆有所成,是个文武全才呢。”
“是么?”赵玉楼笑看着她。
沈如烟重重点头,却不敢再说旁的,恐说多了反惹他生疑厌烦。
今日奏折不多,一个时辰后赵玉楼便批完了,见外头阳光正好,兴致勃勃要同沈如烟出去散步。
沈如烟自欣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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