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宫门口那抹朗月清风的身影,他还是那般芝兰玉树,而她……
她又隐隐生出了些退却之意,趁他还没注意到自己,她便逃也似的走远了些。
周围的人都在朝宫门涌去,她这不走还好,一走就被周惟卿发现了。
他顿住了呼吸,随即大步地走上前去,将她拉进怀中。
他锢着她的手越发地紧,紧到宁扶蕊都有些无法呼吸。
“对不起,我再也不提成亲了,阿蕊别走,别走……”
宁扶蕊蹙眉,想让他松开一些,可是她一动周惟卿的手便多紧一分。
她不动了,可嘴唇不禁发着颤,喉咙也发哽。
他竟然以为是他的错?
而且他哪里在外面这样失态过?定是怕极了。
宁扶蕊心中内疚无比,可前几日他却只字不提,还要迎合她的心情回答她……
周围的人看着热闹,又开始窃窃私语,宁扶蕊听得都脑袋疼,狠狠地睨了他们一眼。
她轻轻抚上他的手背,开口道:“不是你的错,你无需与我道歉。”
他语无伦次地摇摇头,低声道:“不是的,我,我,我不该说那番话的,是我惹阿蕊伤心了……”
话语间,宁扶蕊感觉自己的肩颈处多了些水意。
他的墨发扫着她的脸,有点痒。
她溢出个微不可闻的叹息,周惟卿又拉着她的手,抚上他自己的脸。
“阿蕊是怜我的,一定舍不得丢下我……”
桎梏松了一刻,她转了个身,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这几日他应该是没有睡好,眼下一片青黑。
眼泪在他的面颊上滑出两道泪痕,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怕一松开宁扶蕊就会化为天上的雁飞了去,再也无影踪。
心似乎被绳子绞着,她伸手拂去他的泪,这辈子她没怕过什么东西,就是这人一哭她就要慌。
周惟卿其实很早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快点回家,他早就知道她不愿意留在这里,没有什么能留得住她。
可是这一切都跟他想与她成亲没关系。
他只不过是偶然听到一个老宫女说,若是一对夫妻死在一起,那便能再续前缘。
他卑微地想,一生一世太短,而他只不过是想要继续追逐那束光。
宁扶蕊静静凝视着他,他没有开口,可她已经狡猾地将他的所思所想全听了去。
“不要哭啦,我们回家。”
她用手指给他耷拉的嘴角撑起了一个弧度:
“我以后天天都来等你散值,我在一日,便等你一日,好不好?”
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深秋,她又生了一场大病。
周惟卿干脆不去上朝了,他请来了很多大夫,每日宁扶蕊一醒来,便要喝不同种类的中药。
可喝的时间长了,她便皱皱眉,厌恶地推开那些墨色的药汁:“我不想喝这种没用的东西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即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的。
听罢,周惟卿便让大夫在药方里放了许多甘味的药草,制成了糖片,每日哄着她吃上一两片。
如今外头齐王四处征讨,大梁皇帝气得吐了血,更是无力应对,此刻应该已经快打到汴京了。
她写了一封信给扎西,让他跟着四皇子一同蛰伏在凉州。
放长线钓大鱼,快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有一日,宁扶蕊在昏沉中听见几声凄厉的叫骂,她坐起身去看,只见赵旻澜被几个官兵扣了手拷,拖上了囚车。
周惟卿在一旁冷眼看着,任凭赵旻澜如何求饶,他脸上的眉毛都未曾动过一根。
他一转头,见宁扶蕊看得目不转睛,便又走进她的房里同她解释。
因着还缺了几样证据,如今不能真正定他的罪,他想等宁扶蕊身体好些再想办法去找。
到了冬季,她的身体确实被养得好了一些,她便把自己的所有精力全都用在了书院那些学生身上。
她的书实在卖的很好,书院也出了些名堂,每日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堵着书院的门口来询问她招生的问题。
她与林苑苑商量了一下,也是时候招些新的夫子了。
也许是系统给了奖励,她的衰老被暂时性地延缓了。
一日她披着夜色回到家中,却看见周惟卿躺在她的床上,抱着她的衣服,脸上流着欢愉的泪。
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她知道周惟卿是不忍心消耗她刚调理好的身子。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选择悄悄地离开窗边,等到午夜时分再进房间。
这回到了周惟卿梦里睡不安稳了,一定睁眼要看到她才能安下心来。
每回察觉到他的心思,她便只能伸出手,额头贴着他哄道:
“还没死呢,我还没办完事儿,你安心睡……”
过了几日,她决定要扩大书的市场,便打包了些衣裳,准备到周边的小城调查一下市场。
周惟卿这边被梁帝牵制着走不开,便递给她一个牌子,将府里的密卫全调给了她。
她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颇有些无语,皇帝出巡都没这阵仗大。
“我哪里用得上这么多人啊。”
为了展示出她良好的身体素质,她便拉着他放纵了一晚。
细密的亲吻劈头盖脸朝她袭来,她有些迷蒙地伸手在他脸上胡乱摩挲,泪意沾了满手。
她确信每一个说出‘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的人,应该都没见过周惟卿。
“阿蕊怜我,”他亲吻着她微微湿润的鬓发,“再慢些走……”
清晨,她拖着有几分疲累的身体穿好衣服,确认他还在熟睡,便悄悄起了身,拿起椅子上的包裹,出了门。
周惟卿睁开眼,看她走在一片白茫之中,那脚步很浅,应该不出一会儿就会被白雪覆盖。
就像她未曾来过一样。
熟悉的无助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他打算去找祁元白。
他知道他一直住在荒郊的一处草房中。
见到他来,祁元白连忙支起身子,给他倒了一碗暖身的酒……
过了半月,宁扶蕊收到了来自长公主的一封求助信,便匆匆赶回了汴京。
她来到公主府,长公主面颊凹陷,就算她面上施了粉黛,也盖不住那浓重的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