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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看他神情癫狂,也不想同他多说,便想抢过他的灭魂幡。

剑有意无意地将他的衣衫划破,他一边狼狈地拉着衣服,一边想念诀跑路。

柒柒见他又想跑,给他身上贴了个止步符。

她一脚将他踹出五十米开外,心中愤怒无比。

“阿蕊从来不是什么厉鬼,”她呵笑出声,“若你想抓厉鬼,我可能还比较符合!”

她不像宁扶蕊那样魂魄与躯体分离,她就是她,是早已死在数年前的一缕亡魂。

“什,什么?!”

她这般有生气,怎么会是鬼呢?

“不,柒柒姑娘怎么可能是鬼!”

柒柒哼道:“既然你这般能耐,倒是先拿你那破镜子照照我啊!”

他动作停下来了,远处响起悠扬的铃声,令他愈发疯癫。

“不……不……”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柒柒风中坚毅的脸,不似有假,“怎么会,怎么会呢?”

宁扶蕊看着二人交战的身影,心中苦涩。

她的两只手已经没有知觉了,他们再打下去,她的魂魄真的要散了。

她无奈地大喊:“先救救我啊!”

柒柒朝她转过头,便发现宁扶蕊的魂体正飘散于空中。

她心下大骇,连忙跑过去要扯那灭魂幡。

“不,柒柒,不要过去——!”

祁元白眼底充满了惧怕,拉着她的大腿不让她走,他号啕大哭道:“你去了会死的,阵法启动便再也关不上了!”

她踩着他的脸,想挣脱他的桎梏:“要你管!”

周惟卿抱着宁扶蕊的躯体从祠堂里追了出来,他找了个地方将躯体安置下来,便急忙跑着去扯那灭魂幡。

他想拉住宁扶蕊,可是他的手指在触碰到她的魂体时,却直直穿了过去。

宁扶蕊见他终于来了,心下委屈,哑着嗓子开口道:“周惟卿,我好疼啊……”

周惟卿眼眶几乎睁得要裂开,他不断流着泪,勾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颤声道:“我救你出来,很快就不疼了,很快……”

“没用了。”

祁元白趴在地上,望着二人奋力营救宁扶蕊的身影,忽然发起笑来。

没人信他,为何从来没有人信过他?

旧时路过一富户人家,他莫名其妙被当成贼,任由他将头磕破了,那人家也不信他……

这桩事情在街坊邻里传开了,小乞丐骂他贼,大人将他当成过街老鼠,遇见他便开始痛打他。

他口中默默念着诀,那灭魂幡越收越紧。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夯奋地对他说:何不能让那些人感受一下他的痛苦呢?

对啊,何不能……

他唇边绽放起一抹堪称恣意的笑,世人负他,他便让他们感受他自己的痛苦。

几个人就这样,看着宁扶蕊的魂魄如星光般一点一点散落,消逝在空中。

周惟卿双膝一软,眼神空洞着抱着灭魂幡喃喃自语。

“还没回家,阿蕊怎么能先走了呢……”

原来他在这些力量面前,是那般微不足道。

甚至连抓住她的手都做不到。

无人能救她,她该有多绝望啊。

柒柒眼中含着泪,她实在忍无可忍,给祁元白扇了个响亮至极的巴掌。

他吐着白沫星子,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双手揉乱打碎,难受极了。

柒柒见他身上钻出一条白胖的小虫来,顿时明白了一切。

有人给他下了蛊。

她神情肃穆,忍着心中沉痛,走过去拍拍周惟卿的肩。

“阿蕊还没死,周郎君可以先将那副身子收好。”

“我回去再问问那个人……”

周惟卿愣愣听着,眼中升起一分希冀。

他拖着身子半爬过去,拥着宁扶蕊凉透的躯体,慢慢站起身。

他亦步亦趋地抱着她,走回房间,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自己榻上。

他拢着她冰凉僵硬的手指,才发现宁芙蕊真的真的是个死人了。

从前她吵着闹着,浑身上下都灵动得很,如今腊白的身体像一件瓷器,冰得使人惊心动魄。

她好凉,梦里一定很冷。

周惟卿想罢又抱紧了些,想给她渡点儿体温,一会儿又觉得不够,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桂花香没有了,只余下淡淡的腐气。

她这回若是真的死了,回了地府,再也回不到她说的那个家了,她大概要恨他一辈子。

他恍然想起从前在赵家时,无论被如何罚如何侮辱都不会觉得疼,被人驱使也只感到一阵麻木。

如今想到宁芙蕊要恨他,嘴里便好似抿着丝丝缕缕浓重的苦涩,化也化不开。

他将宁扶蕊垂下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以前她的手被他握一会儿便暖了,如今怎么捂都捂不热。

“对不起。”

他替她散了发髻,才发现手指染了抹乌色。

“这是……”

他皱起眉头,将那头发放在眼前瞧了瞧。

他轻轻搓了一下,花白的底色便显露出来。

“为何会这样?”

他再度抓起几缕头发,果然满手乌青!

这些白发是否代表着她时间不多了,所以她才那样急着想回家?

他抿起嘴,轻轻吻着那几缕花白的头发。

直至明月高悬,他还保持着与她相拥的姿势,一直盯着门口,不知道那丫鬟什么时候会来。

他调笑一般对着空气说道:“若阿蕊真去了那阴司,可否等等我?”

空气里一阵寂静。

她那般嘴硬心软,一定不舍得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等了几秒,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着淡笑道:“阿蕊的白婚纱差不多做好了,届时,我替你穿上可好?”

根本不会有人回答他。

日复一日,他白天便枯坐着等那个丫鬟,他记得宁扶蕊怕脏,到了晚上,他便替宁扶蕊擦身子,然后自己再走去浴堂沐浴。

沐浴完,他便穿好衣服躺在她旁边,握着她那几缕发丝,闭上眼,希望梦中能与她相见。

管家不忍他每日强撑着就吃两个馒头,身体一日比一日消瘦,便替他做好热饭热菜摆在门口,便悄然离去。

他们郎主活得太苦了。

好不容易身边有了个姑娘肯陪陪他,又要被人害死。

“郎主,今日奴到外头买了两块杏花糕,还是新鲜的,您吃点儿吧?”

“……放着,我自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