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方向相反的连廊出现在二人眼前。
“为何这样安静?”
连廊两头的侍女低眉垂目,径自打理着手中的鲜花。
似乎没看到他们两个。
宁扶蕊愣了一瞬。
这场景着实有点诡异。
扎西挺起脊背,绷起一副清雅严肃的模样,手端握在身前,问道:“走哪边?”
宁扶蕊忍住嘴边笑意:“我现在都是你的侍女了,当然都听你的。”
闻言,少年微微垂目,她现在是他的......
压下心中悸动,他抿起唇,步履从容地迈开步子往左前方的连廊走去。
宁扶蕊紧跟在他身后,她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接下来会遇见什么。
走到一半,面前出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大殿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
殿门前有个侍女将她拦了下来,说了一连串的藏语。
似乎是不让她继续跟着扎西了?
听罢,扎西回过头,用唇语对她说了两个字:“等我。”
宁扶蕊领会了他的意思,咬咬牙,退到了一边。
扎西继续往前走,他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方才他与圣女对视的时候,一股亲切感自心中油然而生。
他一路走进大殿,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殿内。
大殿的穹顶很高,上面有各式花鸟鱼虫一类的繁复图案,两个侍女见到他,便带着他上了一处楼梯。
侍女侧脸观察着圣女平淡无波的脸庞,平日里身形窈窕的圣女今日似乎壮了点?
察觉到她的目光,圣女向她瞥来一个带着寒意的眼神,她心下一惊,垂眸不敢再视。
或许只是在乞寒大会上吃多了点。
楼梯很长,一直绵延至穹顶。
侍女将她带到一个黑色的门前便走了下去。
他心情十分忐忑,伸手推门走了走进去。
看着房中布置,扎西咂舌了。
这个房间连地板都是由深绿色的翡翠铺成的,房内内饰极尽奢靡,床榻边垂着几道绸幔,绸幔的边上还饰有精致的流苏。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莲香,混合着檀香的气味,浓郁却不腻人。
他关上门,在房中寻找着书籍一类的东西。
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他又赶紧理好衣服,清了清嗓子。
“何人?”
一道低沉如洪钟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我挚爱的班达拉姆,你为何还不肯见我?”
班达拉姆?
那个男人称呼她为班达拉姆?
班达拉姆是藏语,在藏传佛教中代表财富与幸福的女神,中原一般都叫她吉祥天女。
扎西在脑中搜索着仅有的几句回敬的话语。
“......”
他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已经困倦,今日不想再见任何人。”
门外没了声音。
他也不确定人是不是走了,只好悄悄靠在门边听着声响。
“你是何人?”
正当他留心听的时候,室内猝然多了个人。
他转过头,看着那艳丽的女子坐在窗台边上,一双清灵的眸子凝视着他。
扎西也定定回望向她。
女子眯起一双好看的眼,似乎对他感到十分好奇。
扎西咽了口口水,抿直了唇线,脊背处冷汗直流。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似乎马上就要跳出胸腔。
他悄悄用双手抓上身后的门把,准备随时逃跑。
那是真正的圣女!
见状,圣女赤足走下窗台,步步生莲地朝他走来,口中道:
“你的同伴如今已经被我抓住了。”
扎西冷哼一声,并不吃她这一招:“我才是要问你,你为何与我长得这样像?”
她来到他面前,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
扎西满鼻子都充盈着甜腻的莲香。
圣女的面庞缓缓朝他靠近。
二人鼻尖对着鼻尖,她暧昧地弯起唇角,双手抚上他的肩膀,用极轻的语气道: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人。”
扎西有片刻的失神,知道她是施了什么魅术,他一手推开圣女,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弯刀。
“我叫扎西,是我阿爹给我起的名字。”
闻声,女子垂眸望着地面,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往事。
扎西在藏语中也有着吉祥的意思,若是在大梁,他与这神女大概算是撞上名字了。
“不......不......”
她摇摇头,额前金黄的发丝随着她的面庞轻轻飘动。
“那应是我为你起的名字。”
扎西不解:“什么意思?”
女子又大胆地走上前,这一回,她在仔细描摹着他的容颜。
只见她眼中的敌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慈爱的流露。
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定定望着他。
“我的孩子。”
扎西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阿爹说我娘早就死了。”
圣女玉葱般的手抚上他的面孔,动作小心得似乎像在抚摸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晶莹的泪痕闪烁在她的面中,她哽咽地重复道:
“我的孩子还活着......还活着......”
脸颊处传来既轻柔又温热的触感,与阿爹那双似乎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仁波切保佑吾儿......”
扎西不禁有些愣神。
他喉咙艰涩地出声道:“姆......妈?”
女人猝然听到这一句,顿时哭得溃不成军。
门外有脚步声走近,侍女听见圣女的哭声,一边侧耳听着,一边敲响了房间的门。
她询问道:“圣女?”
跌坐在地上的圣女打了个激灵,眼中顿时染上一丝惶恐。
她抓着自己的裙角,定定顺着气,仰头望着扎西,勉强开口道:
“没事,你们都退出去。”
侍女应了一声,门外再也没有半点生息。
沉默了一会儿,她吸吸哭红的鼻子,轻声细语地问他道:
“我的儿,你过的好不好?”
扎西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我过得很好。”
听罢,她敛起眉眼,两边嘴角弯着亲切的笑,愈发突出她身为于阗神女的庄严宝相:
“有没有受欺负?”
扎西摇摇头:“没有。”
“那我儿为何来到这里?”
扎西立刻想起了此次来的目的,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求药。”
她抬眸望着他,眼尾的胭脂因为哭过而洇成一片,愈发显得秾丽艳绝。
“为谁而求?”
扎西张开口,想说出宁扶蕊的名字,可嘴唇张了又合,始终说不出口。
圣女低低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如今被关在水牢,我儿要去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