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老人的口音实在太重又晦涩难懂,宁扶蕊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宁扶蕊戳了戳身旁少年的手臂,示意让他帮忙听,她实在顶不住了:“靠你了。”
她的目光转向身前这个裸露着左肩的藏袍少年。
他棕色的头发扎成了一撮齐肩长的麻花辫,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透亮。
他看了宁扶蕊一眼,便走上前跟那个阿嫲交谈。
宁扶蕊望着他的背影,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蜜色的光泽,是非常健康的肤色。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侧脸,首先面部折叠度就很高,半点中原血统都没有。
宁扶蕊依稀记得他是被宁晁在大漠里捡回来的。
身上或许混杂了多个种族的血也说不定。
半刻钟后,扎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
“你怎么了?”
他看宁扶蕊的表情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
“阿嫲说,只有于阗王室才有药方。”
宁扶蕊皱眉:“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扎西挠挠头发:“她是于阗国人,以前曾服侍过于阗国圣女,圣女为了让她们对自己保持忠诚,便会使这一招。”
他又示意让宁扶蕊看那个阿嫲的脸上。
“后来,她的丈夫替她偷了蛊毒的解药,被圣女发现后,为了保护她,便死在了圣女的刀下。”
“后来圣女见她二人爱情坚贞,便剜了她的双眼,将她流放出了于阗国,你看她的眼睛,已经不能视物了。”
宁扶蕊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阿嫲已经很老了,一个兜帽将自己兜了个七七八八,可那黑洞洞的眼睛依旧十分明显。
她还了解到,她从于阗被流放出来后,主要靠人们施舍维生。
如今衣衫褴褛的她盘腿在地上,身前只放着一个破旧的土碗与拐杖。
宁扶蕊凝望着她的面庞,又扭头看了看扎西,若有所思。
林苑苑不知道宁扶蕊在好奇什么,便问:“妖女,你在想什么?”
宁扶蕊想触发窥探系统,没空理她:“我不叫妖女,我有名字的。”
看了阿嫲半晌,系统都没触发,她转而看向扎西。
她缓缓朝扎西的脸庞凑近,扎西望着愈来愈近的面孔,琥珀色的眼瞳微微收缩。
他不禁摒住了呼吸,耳朵染上赤红。
宁扶蕊眼前一黑,系统成功触发了。
她自巴霞县之后,逐渐掌握了系统触发的最重要的规律与条件——凝视
如今,她似乎变成了个小婴儿,此刻正躺在一个穿着赤金抹胸的女子怀里。
满目皆是无尽的黄沙,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下他与这个女子。
她的肤色雪白,头上覆着红纱,额间画着繁复的模样,手臂上环几个雕着暗纹的金臂钏,纤长的脖颈上还戴着绮丽的翡翠与宝石项链。
光看这些首饰,宁扶蕊便知道,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而且她的手腕与脚腕都缚着两个金色铃铛。
一走起路来,金铃琅琅相击,便会发出十分动听的声音。
宁扶蕊如今窥的是扎西的记忆,看着那女人与扎西相似的眉眼,一时乍舌。
女人抱着他行走在无边的大漠上,脸上带着我见犹怜的泪痕。
她来到一处娑罗树下,缓缓放下还是婴孩的扎西。
“吾儿,阿母不能再护你,”她双膝跪地,轻轻捧起扎西的脸,亲吻着他的额头,双手合十,虔诚地朝天拜着,“仁波切保佑吾儿。”
她开口说的语言跟那位阿嫲很像,而且看她衣着,定是身份尊贵之人。
说罢,她便再也不顾婴孩的哭闹,决绝地站起身,向远方走去。
后来就是被宁晁捡到,一路被他抚养长大成人。
窥视完毕,宁扶蕊的脸色也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阿蕊?”扎西忍不住开口喊了她一声。
“我想到办法了,”宁扶蕊一拍拳头,“既然解药只有于阗王室有,那咱们干脆潜进去。”
“怎么潜?”
宁扶蕊摸着下巴,严肃道:“扎西,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跟于阗圣女长得很像?”
扎西用食指着自己的脸,十分震惊道:“我?!”
他扯着宁扶蕊的袖子,来到一处角落,悄悄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扮作圣女吧?”
宁扶蕊点点头。
“我扎西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
宁扶蕊扯扯他的袖子,阻止了他说出下半句话。
她眨眨眼,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小声嘟囔道:“你不愿意么?”
“怎么可能不愿意!”
宁扶蕊顿时笑开了。
“你可以先扮成圣女,我再扮成你的侍女给你打掩护。”
林苑苑被二人冷落在一旁,心下十分不满。
“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去。”
宁扶蕊又来到她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你去了能做什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么?”
林苑苑在那里我半天,都我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宁扶蕊又让扎西去问那个阿嫲,圣女到底长什么样。
得出的结论果然跟她窥视中见到的女子一模一样。
晚上,宁扶蕊租了个客舍,把扎西按在妆奁前,梳妆打扮了一回。
镜子里映出一个绝色女子来,眼尾飞着一点红,媚而不俗,妖而不艳。
宁扶蕊有点目瞪口呆:“你好漂亮啊。”
就是肤色比圣女黑了点。
听到宁扶蕊由衷的夸赞之言,扎西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摇摇头便想离开座位:
“我不行,我一开口就露馅了。”
宁扶蕊又一把将他按回座位上:“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扎西欲哭无泪,宁扶蕊又继续替他扑上美白用的铅粉。
半晌,宁扶蕊又不禁喃喃道:“这不就跟那圣女一模一样了么?”
林苑苑被宁扶蕊派去打探消息,此时回来站在门口,望着扎西的脸,也是目瞪口呆。
可扎西大大咧咧的动作与那张美艳的脸极度不符,她一时忍不住,捂嘴轻轻笑了出来。
“不若让我来教教他。”
一连几日,扎西被二人轮番折腾,他不禁仰头四十五度望天怀疑人生。
临行前,宁扶蕊给自己易了容,又画了一道符,照例烧成符灰水给扎西喝了下去。
只听他一开口,便是一道柔媚的女声。
扎西脸色惨白,吓得差点晕过去。
后来宁扶蕊再怎么喊他,他都不肯再发出半点儿声了。
于阗距离伊州有三百余左右,西接吐火罗,南与吐蕃接壤。
宁扶蕊与扎西只需在大漠赶四五天的路便可到达于阗国境内。
她又找人寻来两方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