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扶蕊垂眼看去,二丫头上沁着薄汗,握着她的手微微暖热,明显是刚刚跑完两圈回来的样子。
她让她跑步不仅仅是为了淬炼她的心性,也是为了锻炼她的身体素质。
古时科举一般要连续考上好几天,考生就住在简约的小空间里吃喝,若是身体素质不够,挺不过去的考生也不在少数。
“明天要考试了,有信心吗?”
宁扶蕊暂时将人们的慌乱抛至脑后,借了客舍的厨房,给她亲手做了一碗状元及第粥。
虽然只是个小考试,但人活一世,总得有点仪式感。
二丫抿了一口粥,伸出小小的手指,道:“若绛霄没有信心,姐姐就要从村里跪到城里去了。”
宁扶蕊扑哧一声,忍俊不禁道:“亏你还记得这一茬。”
还好她大学的时候给人当过几年家教,有点小成绩,不然,她还真不敢说出那番话来。
入夜,宁扶蕊从榻上睁开清明的一双眼。
小女孩儿握着她的袖子,脸颊微鼓,睡得正香。
宁扶蕊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伸手轻轻拉过自己的袖子,径直坐了起来。
她戴上一个罗刹面具,给自己多套了个保障。
一脚踏出窗外,只见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家家户户手中都抄着点儿东西等着她。
宁扶蕊心中既愤慨又无奈。
拿个葫芦而已,又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她轻手轻脚关上房间的窗,隐了身形,继续挨家挨户地稽查。
她放出了个纸人当作障眼法吸取县民的注意力。
纸人缓缓升空,幻化作一只火凤凰掠向天际。
一双巨大的燃着凰火的凤翼缓缓从巴霞县上空掠过。
悠长远古的嗥鸣响起,众人纷纷惊叹:“快看啊,那是什么?!”
天降异象,众人不禁屏气凝神,腿脚一软便跪下来对着凤凰行了个隆重的跪拜礼。
“是凤凰,是凤凰啊!”
宁扶蕊瞅准时机,又趁机转移了一百多个葫芦。
昨日她已经毁了七百多只葫芦,巴霞县总共才一千户不到,如今还差二百户了。
还差最后五十个了。
用符箓是及其耗费心力的事,更何况她还在大量地用。
如若心力耗损过多,人便会折寿。
还好她也没想在这里活多几年,能少些顾虑。
最后十个了......
宁扶蕊逐渐体力不支,脸色发白,头上渗出冷汗。
“爷爷,那里有个人拿着我们的葫芦!”一个孩童扯了扯自家爷爷的衣摆。
众人一听,凌厉的眼神像刀子般立马朝宁扶蕊的方向望了过去。
宁扶蕊吓得赶紧甩了个符遁走了。
可惜她实在太累,一下子遁歪了。
现在大街小巷的人都来追着她了!
“呔,大胆小贼哪里逃!”背后有人执着棍棒朝她袭来。
宁扶蕊咬牙闪避着,堪称狼狈地抱头鼠窜。
有人失手打掉了她的面具,露出她一张清丽却慌张的脸来。
她一路跑向荒郊,又用了个遁地符,直接绕到了自己平时销毁葫芦的陷阱里。
甩开人群,她气吁吁地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阱底:
“一群疯子......”
宁扶蕊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绝处逢生。
周围有人还在找她,听着步步紧逼的脚步声,宁扶蕊极不情愿地又坐起了身。
天快亮了,她要尽快将今晚收来的葫芦给销毁了才行。
抬起一双僵滞的手,宁扶蕊不禁疼得有些呲牙咧嘴。
她掀开袖子一看,光荣地收获了满手臂的紫红淤青。
没猜错的话上次处理的伤口又开裂了。
手指颤颤巍巍地从袖中抽出一张符咒,她对准那些葫芦就是一顿猛烧。
到最后,宁扶蕊累极了,她还得吊着一口气送二丫去考场。
在使用了最后一张遁地符之后,她的手算是彻底没知觉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地走进客舍,才发现二丫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她心中颇感欣慰,轻声道:“绛霄,帮我拿一卷纱布来。”
二丫见到她手上狰狞的伤,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姐姐,你去哪里了?!”
她朝二丫勉强弯出个笑容道:“......我摔了一跤,掉坑里了。”
“替我缠一下吧,缠完咱们出发了。”
昨日她将整个巴霞县闹得天翻地覆,今日要以防万一有人将她认出来,她必须罩上一顶纱帽。
为了让自己的纱布和纱帽显得不那么突兀,她又配了件素白的十二交窬裙,勉强打扮成了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照着镜子,她的神思有些恍惚。
白色是周惟卿最喜欢的颜色......
县试是大梁一年一度的考试,总共要考四场,每场考上一天。
此时,考场外聚集了许多进城赶考之人。
一时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宁扶蕊的手臂不时被人流挤压着,她紧紧咬着后槽牙,忍住嘴里的痛呼。
“竟然有女子来考试?”
“这是哪个村的?”
“夫子是谁啊?”
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二人。
宁扶蕊将二丫送进考场大院,不放心地又往里面瞅了一瞅。
主考官的面相稳重和善,看起来像是个好相与的,而旁边坐着的......
宁扶蕊果断转身想走。
等等......
不对啊,她现在还戴着纱帽,对面百分之一千认不出她来,那她为什么要先自乱阵脚?
她又定定转过身,找了个座位坐了起来。
身心一安定下来她便想打瞌睡,她低垂着头,困倦感一阵阵袭来,不出一刻钟,她便倚靠在座位上沉沉睡去。
夜深了,周惟卿敲响了温玉的房门。
“进来。”
来人应声,推门而进。
周惟卿站在门口,望着那一沓厚厚的考卷,朝他作揖道:“温兄可知,今日那女童表现如何?”
他作为副考官,只起到监察作用,审卷还得要主考官审。
温玉听到女童二字面色便有些凝重。
他略一思量,缓缓拧起眉,点了点头,沉吟道:“尚可。”
他为官十年,主持过大大小小的考试,如今梁帝要大兴科举,男女皆可报考,考场上有女子并不是什么怪事。
可是这个女子的思想着实有些......新奇。
“你且过来同我看看这道。”
温玉从一堆卷子上翻出二丫的卷子,上面标注了很多信息。
闻言,周惟卿微微躬身,披着一身夜露,跨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