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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丫现在开始可以不砍柴,不割禾子,也不做针线活了吗?”

听罢,宁扶蕊板起一张脸,正经道:“不可以。”

“二丫必须把这些所有活全都干完,姐姐才能教你念书写字。”

宁扶蕊方才仔细观了她的面相,额圆发润,人中分明,耳白于面。

于相学中是可以闻名四方的贵气之相。

不过她的内耳廓却稍稍向外凸出,又说明她这条路必定走得十分艰难。

宁扶蕊说不可以,其实也是想锻炼她的心性。

看她能不能坚持得住。

二丫撅起嘴,小心翼翼道:“我今天已经把活都干完了,姐姐今天能教我念书写字吗?”

她从身后的背囊里拿出一本皱巴巴的《千字文》来。

宁扶蕊莞尔一笑:“好啊。”

每到晚上,二丫都会来找她念书写字。

小女孩实在聪慧,一篇《千字文》不到五天便全背了下来。

宁扶蕊又教她一行一行地把课文写下来,然后再逐字与她解释其中意思。

“姐姐写字不太好看。”宁扶蕊拿毛笔的手一顿,脸上浮现出几分赧然。

她忽然又想起周惟卿的字来,深沉精稳,字中有画,举世无匹。

看他写字那叫享受。

写了半天,二丫揉揉困倦的眼,她定定望着纸上简单的笔画,不满道:

“二丫不要叫二丫了。”

“为何?”

“这两个字写起来太简单了,一眼就让人把自己的一生都看完了。”

宁扶蕊不禁有些侧目,她接着问道:“那你叫什么?”

二丫指着书中一行字,思考道:“凌摩绛霄,是不是有一飞冲天之意?”

凌有向上升高之意,摩有迫近的意思,绛霄便是紫霄,紫霄之上又有九天,如此层层递进。

再加上前面还有凌摩二字,二者合起来便是腾空而起,直冲九霄。

宁扶蕊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二丫兴致勃勃,手舞足蹈:“那从今天起,二丫不叫二丫了,二丫要改名为绛霄!”

宁扶蕊灿然笑道:“随你。”

翌日,有一个小女孩奔跑在庄稼地上,声音嘹亮地高声重复道:

“二丫不叫二丫了——”

“二丫叫绛霄——!!”

傍晚,李大娘站在宁扶蕊的房门外,绞着一双手,为难地望着宁扶蕊。

宁扶蕊笑容淡淡,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袭轻薄的石青色褙子,愈显得她身形瘦削,气质斐然。

“二丫她......”李大娘怯懦地望着她道,“俺们村从来没有女子读过书的。”

“那她便做第一个。”宁扶蕊肯定道。

“走这条路磨难虽多,可是她贵在能坚持,而且她的资质并不比别人差。”

“如今大梁偃武修文,大兴科举,女子也是可以读书的。”

宁扶蕊见她还在犹豫,便继续说道:“大娘,我知道,若是你想阻止我教她,不必等到现在。”

二丫说她是等李大娘睡后,从榻上偷偷溜出来的。

而宁扶蕊用金手指窥探过,二丫偷溜出来的时候,那李大娘的眼睛还是睁开的。

被戳破内心想法的李大娘有一瞬间的惶恐。

她确实是......

她是富户人家下嫁到这来的。

旧时家中也曾给她请过夫子,她学会了读书写字。

自此,她开始不甘人后,甚至也曾动过那一瞬间的念头,能考去那汴京当个女官。

可她实在懦弱,逃不过要嫁作人妇,整日里相夫教子的命运。

她不希望二丫同她一样。

不如早点认清命运,往后也不至于灰心失望。

“大娘?”

李大娘回过神来,望着宁扶蕊的目光有一丝艳羡。

若她当时能像这女娘一样笃定勇敢,那么她的命运是否就会改变?

劳苦伴随了她大半生,如今她也想勇敢一回。

李大娘咬咬牙,谨慎的小眼睛里带着几分期盼:

“若是娘子能让她在下月县试中拔得头筹,那俺自然是......”

“好。”

宁扶蕊一口答应下来。

自此,二丫真正的苦日子终于来了。

她每日卯时要起来做宁扶蕊教她的早操,晨跑,辰时又要急着去割猪草喂猪。

午时吃完饭又要去割禾子,绣帕子。

直到日沉西山,她又来到宁扶蕊的房中学习。

因为她要走的路比别人都难上许多,宁扶蕊就特地买了乡试用的参考书来给她高强度备考。

二丫学得很快,一点就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有了李大娘的默许,她干脆住在她这了。

宁扶蕊为了给她做示范,也每日起来陪她跑步做早操。

一来二去,所有村民都知道,村里来了个年青的女夫子。

穿着朴素简单没有架子,待人接物谦和有礼,不卑不亢。

不仅会读书写字,还会替他们看相。

什么阴天雨天都能实现通过八卦卜算出来,组织着农民们秋收放牛割稻子。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村塾里的先生也渐渐知道了有宁扶蕊这么一号人。

一日,他拄着拐,敲响了宁扶蕊的房门。

宁扶蕊已经拉着二丫晨跑回来了,望着年老的先生执着地敲着她的房门,嘴角抽了抽。

这老头应该不是很好对付。

“您找我有什么事?”

“跪下!”

宁扶蕊被他这一吼吼懵了。

她站直了些:“且问夫子,我何错之有?”

那夫子转过身,拐杖指着她的鼻子,愤怒地喊道:

“不知羞耻!”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番作为便是大逆不道!”

周围渐渐围过来一些人,议论纷纷。

宁扶蕊心中发笑,冷眼望着他:“试问我从来没干涉您什么,您又何必无事找事呢?”

夫子一时气短。

“莫非,您在害怕着什么?”

是怕她夺了他在这里的地位,名气?

宁扶蕊笑道:“您放心,等过了县试,我自然会离开。”

二丫握紧了她的手。

宁扶蕊看着她,一张小脸皱起来,比哭还难看:“我不要姐姐走!”

“我们来赌一赌罢,您敢同我赌吗?”

“若她此次县试拔得头筹,村塾便要无条件接纳她,让她以女子的身份,正常给予她学习的资格。”

“若是不能,我便从村头给您磕头认错,一直磕到巴霞县城里去。”

一百里地,走路都要走上四五天!

夫子冷哼一声:“自掘坟墓!”

“凡事都得试过便知,您就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