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芙蕊被他背回福绣楼时已经熟睡了。
福绣楼的阿妈惊恐地看着二人,不知宁扶蕊还有这样的本事。
能让官大人一路背着自己回家。
周惟卿视若无睹让她给自己带路。
来到她的房间,点上灯,内里竟是意外地简朴,几乎没几样东西。
一张放着妆奁的桌子,几张椅子,一张床。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了。
周惟卿把人放到榻上,趁着灯火用眼睛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容。
听听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么?
他听了半天,只听到心里有个声音一直说着想她。
“我想你了。”他伸手抚上她的眉。
第二日,宁扶蕊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红纱床幔。
脸颊热热的,母单二十多年的宁扶蕊破天荒的脸红了。
她用冰凉的手背贴在脸上,联想着昨日的细节。
“卿卿……”
当真是暧昧极了的名字,也难怪他不愿意。
撑着身子起床洗漱,她照常先给自己来了一卦。
三枚铜钱在手上抛滚了六遭。
今日有大灾。
看着不祥的卦象,宁扶蕊反倒松了口气。
那色魔蛰伏这么久,终于要来找她了。
将铜钱好好收入口袋里,她静静沾了朱砂,画上两道符。
日暮西沉,血色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宁扶蕊望着天边红得发紫的火烧云,邪兆逐渐显现。
怎么平时这色魔不显山不露水的,跑得还快,到了要害她的时候便这般大费周章。
一道道房间里传出酒色过后的旖旎气味,伴随着女人的奏乐声,娇笑声。
宁扶蕊眸色沉沉,静静穿过楼廊。
来到走廊的最后一间房子,宁扶蕊布下了一个缚魔阵。
这是自她来到大梁,布下的第一个阵法。
她要使出看家功夫了。
拉下帘子,双手拢起,她坐在榻上等待着那色魔自投罗网。
夜色渐浓,周遭忽然没了声响,静寂地可怕。
宁扶蕊心中抽紧,有人触动了阵法。
一个男子跌跌撞撞地打开了门。
她抬眸望去,那人的面孔不像汉人,身形高大,高鼻深目,眼中透着浓重的浑浊。
浑浊得像是整个眼球都覆上了一层苍白的阴翳。
那人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气息阴冷得像条毒蛇。
宁扶蕊袖中藏着一把雷击木短匕,眸色一沉,杀意俱现。
“今日郎君玩得可尽兴啊。”
易了容的魈魉神情轻浮地掀开帘子,帐中坐着他今晚的目标。
他的目光落在女子雪白的肩膀上,莹白柔润。
喉中不禁发出沙哑的笑,大手挑起宁扶蕊的下巴,细腻的手感令人爱不释手。
女子柔媚的眼神看的他心中一酥,只可惜,过了今晚,便要变成一具干瘪的躯体了。
就是现在!
宁扶蕊双手翻飞开始起阵,魈魉的两肩顿时多了千斤的重量,压得他动弹不得。
只见他身形一矮,宁扶蕊瞅准时机将匕首插入他的心间。
他眼中闪过浓重的戾气,两眼死死瞪着宁扶蕊,一手握住匕刃,使它更深入了些。
宁扶蕊睁大了眼睛,心下大骇。
有诈!
只见他浑身的皮骨都在扭曲着,不一会便重组成了个绝色女子!
绝色女子嘴角一弯,抛给她个不自量力的眼神,扯着嗓子尖锐凄厉地喊道:“救命啊!”
宁扶蕊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那色魔力大无比,她根本脱不开身。
女子神色痛苦,身上的血肉开始溃烂,匆忙急促的脚步声自楼道间传来。
有人推门而入,宁扶蕊抬眸一望,呼吸凝滞,正是周惟卿一行人!
“莫动!”
祁元白穿着一身道袍,气势凛然,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她彻彻底底被这色魔给算计了!
祁元白看着手足无措的宁扶蕊,果不其然的语气哼道:“玉蕊娘子,你终于露出马脚了。”
宁扶蕊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无奈道:“不是我!”
争吵中,那绝色女子没了呼吸,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宁扶蕊知道这是魂魄离体的征兆。
色魔要跑了!
祁元白朝她掷出一道符箓,她本能地一个闪身避了过去。
一时情急,她忘了这些符箓对肉体凡胎的自己根本没用。
意识到方才做了什么的宁扶蕊心下一沉。
完了,这下更惹人生疑了。
只见色魔的魂魄自窗台一跃而下,她只得跟着它跳出了窗外。
“别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周惟卿冷厉的声音。
眨眼间来到二楼,周围酒客被满身是血的她吓得不轻。
她根本无暇顾及形象,眼睁睁地看见色魔又窜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她跟在色魔后面,飞身进去,霎时两眼一黑。
强烈的失重感与眩晕感同时传来,房间似乎被人颠倒了过来。
恍惚间有人冲了进来,宁扶蕊眼前冒着金星,再也支撑不住,跌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宁扶蕊是被一阵气味甜醒的。
这是魅香......
那色鬼杀了人之后,或轻或重总会留下这股气味。
如果只是略闻一下还好,若是闻久了,那魅香就会入心,不与人交欢便无法解除。
还好她今天早上便预料到了这一出,赶紧画了道净心符揣在怀里。
她头疼欲裂地坐起身,仔细观察着四周。
这是寻常花楼的布置,还好,她还在福绣楼。
只见床榻对面的椅子上还坐着个人。
她警惕地望着那道身影,慢慢站起身,刚想踏出一步,那人便开口对她说道:“莫要妄动。”
他似乎忍耐了许久,连声音都染上艰涩的喑哑。
这般熟悉的声音,不是周惟卿还能是谁。
宁扶蕊静静呼出一口气,她实在是受够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身中魅香,这都什么狗血剧情!
心中对赵褚林的恨意愈发深重。
“你,你没事吧?”
宁扶蕊试探地开口问道。
“......”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再出声,宁扶蕊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她走近一看,方知周惟卿是将自己反捆在了椅子上。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甜香很重,宁扶蕊盲猜他是随自己进来时被色魔下的魅香。
他的额上透出细密的薄汗,宁扶蕊咬着牙又凑近了些。
“周惟卿?”
周惟卿猛地一抬头,宁扶蕊的脸倏然出现在眼前。
他顿时不敢再看,便紧紧闭上双目,颤声道:“离我远点。”
周围似有热浪翻滚,他忍得极为痛苦,就连呼出的鼻息都十分滚烫。
而一眼清泉近在眼前。
忍忍就过去了,再忍一下......
他眼前不住地发黑,五脏气血倒流,心口处传来一阵钝痛,他直直吐出了一口血。
“周惟卿,再这样下去你会憋死的!”
听到这番话,他只觉可笑,憋死便憋死了,反正所有人都盼着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