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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

感觉到少羽的手都在用力得发抖了,我笑了起来,点头道:“也对。南宫将军是本朝的功臣,他大婚,本宫也的确应该为他赐婚才是,不过——”

“不过什么?”

“赐婚这样的大事,不是应该让他本人到场么?南公将军乃国之栋梁,何以这样的事,还要让长辈来开口,实在是不应该啊。”

“呵呵,太后恕罪。”南宫煜笑着一俯首:“其实,小侄已经在宫门外等候,还有水寻幽姑娘,都在等候太后的懿旨。只怕太后娘娘旧伤未愈,精神不济,不能赐婚,所以没有贸然觐见,以免冲撞了太后娘娘的凤体。”

……

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真是——周到!

我已经忘了脸上该怎么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只是看着他们看我的目光,也许我依旧在微笑着。

“既然这对璧人已经来了,就让他们进来吧,也让本宫好好的瞧瞧。”说完,我回头吩咐道:“玉穗儿,去请南宫将军,还有水姑娘进来。”

“是。”

玉穗儿担心的看了我一眼,急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阳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又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身材依旧高大颀长,眉目俊朗,身上没有穿朝服,而是一身青绿色的长衫,显得整个人清俊雅致,不像个将军,倒像个隐匿山林的闲人隐士。

隐士……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我和他掉下悬崖的那些****夜夜,和他在我耳边,坚定而甜蜜的承诺。

一想到这些,心里的痛更重了,我深吸一口气甩开了这个想法,又转眼看向了他身边的那位美人——水寻幽。

似乎是为了和南宫弥真相衬,她今天也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薄纱长裙,宽松的样式掩盖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却显出了一种飘飘欲仙的别样风情;她的气质很冷硬,深刻的眼眉也带着刀一般的冷硬,但今天,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却透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就是女人吧,为了所爱的男人,无论怎么改变,都可以接受。

他们站在我的面前,真的是一对天设地造的璧人。

我看着他们朝我俯身一拜:“拜见太后娘娘。”

“免礼平身。”

“谢太后。”

南宫弥真直起身来,我以为他会躲开我的目光,可他却很平静的面对了我,那双熟悉的眼睛在看向我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丽影成双,郎才女貌,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太后娘娘取笑了。”

我看着他,微笑道:“南宫将军,之前在一线峰历经险情,如今安然无恙,想必伤势无碍了?”

他嘴角带着一丝隐隐的笑:“谢太后关心,微臣并未受伤。”

“哦……”

“不知太后的伤势——”

“本宫既然能坐在这里,伤,自然已经全好了。”

我们微笑着对话,话语平静得好像一池平静无波的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水寻幽站在他的身边,眸子清冷的看着我,似乎想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

我又看向了这位美人:“水姑娘,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

她跟我说话就不那么热情了,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不过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倒并不讨厌。

这样的冷硬,和放在脸上的对峙,比藏在棉里的针,渗在蜜糖里的毒,让人好受多了。

我笑着说道:“刚刚听南宫大人说,二位自幼便有婚约,青梅竹马,相爱甚深,如此天作之合,理当结为连理,本宫也很乐意为两位做合,也算是顺应天意人心,对不对?”

“谢太后恩典。”

“只是不知,最近有什么好日子吗?”我微微蹙眉,掐着指头算了算,立刻想到了一天,笑道:“本月乙卯日,冲龙煞北,宜嫁娶,倒是一个拜堂成亲的好日子,南宫卿家,意下如何?”

少羽他们站在一旁看着我,已经完全傻眼了,似乎根本不敢相信我会如此轻易的答应这件事,而南宫煜似乎也有些意外:“这个月,二十八?”

“没错。”

“……会不会,稍显仓促?”

他还在犹豫,一旁的南宫弥真已经说道:“既然这是太后选定的日子,自然不会有误,那就定在这个月的二十八,在南宫府大摆宴席,还望太后、皇上垂怜,来府上喝一杯水酒。”

“这是自然。”我看着南宫弥真的眼睛:“能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人生一大乐事,也算是了了本宫的一桩心事了。”

我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他们离开紫宸殿。

当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石阶下时,少羽一下子冲到我的身边,接住我摇摇欲坠的孱弱的身子:“行思,你怎么样了?!”

“没事,放心。”

我苍白着脸色对着他淡淡一笑。

“朕扶你回去休息。”

说着他的手上便用力,便要扶我回去休息,我摇了摇头,说到:“先等一下,皇上,我有些事要问你。”

“什么事?”

我匀过一口气,让自己憋闷的胸口稍稍好受了一些,然后抬起头看着他:“轩辕国的战事,现在如何了?”

少羽愣了一下,看着我的时候,神情明显有些迟疑。

我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已经坐到了这个位子上,我的考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意气用事。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了,白虎国的实力我很清楚,奚玉樱敢跟来召业,就证明他们是有十足的把握,这个时候再要从青龙出兵去挽回什么,已经是不可能了。”

少羽微微松了口气,似乎放松了一点,又问道:“那你还问这些做什么?这些事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行思,你还是应该好好的养胎。”

我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明白吗,少羽?白虎国和玄武国的联盟,这一仗打完之后,难道他们就会如此散伙?轩辕国占有中原最富庶的鱼米之乡,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战备,他们难道会甘心就此结束?”

少羽没有说话,年轻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显然,他也是在担心着这些事,只是他不想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这个皇位对他而言,的确是个太过沉重的负担,他还没有来得及成长,也还没有来得及成熟到承受这一切,就已经被这个重担压上了肩头,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他的成长。

况且,术业有专攻,而以他过去十几年来的经历,和他这个人的性格,的确不是个合格的权属的玩弄者,他更是一个天生的将领,应该手持霸王枪,威风凛凛的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这样的他,和这样的我,对上南宫煜,难怪会一败涂地。

但幸好,我们还可以挽回!

少羽看了一眼我坚定的目光,没再犹豫,慢慢说到:“一个月前,也就是在你们失踪的第四天,白虎国的军队已经从龙虎峡东进,可是在岐山,遭遇了轩辕——你父皇的抗击,双方的军队对阵数日,后来——”

“后来怎样?”

“桑格从北方派兵南下增援,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大败轩辕军。”

“那,我父皇呢?”我紧张的看着他:“有没有他的消息?”

少羽迟疑了一下,看着我,终于还是说道:“据传,你的父皇在战乱中失踪了,有人说他已经战死,也有人说他被白虎国俘虏,但这些说法都没有得到证实。”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里还是被狠狠的割了一刀,痛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我的父皇……难道真的,遭遇了不测?

少羽继续说道:“白虎国的人坑杀战俘二十万,继续前行,据说他们已经过了洮州,逼近兴元镇了。”

坑杀战俘四十万?!

我的眼睛几乎都要红了,好狠毒的手段,好狠毒的心肠!

我知道,坑杀战俘要背负极大的风险和谴责,更何况这样大规模的坑杀,而白虎国的人竟然这样做,他们就是要用这样的手段让轩辕人胆怯,不敢抵抗,要让我的故国失去反抗的能力!

而现在,他们已经过了洮州逼近兴元镇,兴元镇和凤翔镇是孟京西边的两处重镇,如果这一道防线被攻破,那孟京就真的不保了。

看着我惨败的脸色,少羽轻轻道:“行思,你不会是想——”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皇上放心,我不会贸然出兵的。”

已经到了这一步,出兵于事无补,更何况别人不了解,但我太了解轩辕国的人,父皇之所以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却始终无法达成他称霸的理想,是因为轩辕国人没有侵略性,在战争中,就如同并不锋利的长矛,始终无法取胜。

但轩辕国人还有一个特性,就是遇强则强。

我的国人不是长矛,而是盾,当他们被压迫到一定的程度,那种血液里的坚韧反倒会被激发出来。而朝中大将,司马策虽然有勇无谋,但敢拼敢打;何进是谨慎的儒将,攻无克,守无敌;况且还有太傅李俊,有他在,凤翔和兴元两镇一定能支撑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我算了算,离南宫弥真大婚,还有不到半个月。

他的大婚……

一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我起身慢慢的朝回走去,可刚刚走到门外,就感觉心口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低头哇的一声,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行思?!”

少羽吓坏了,急忙上来扶着我,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赶快叫太医——”

我伸手制止了他:“没事的,不要惊动别人了。”

“可你——”

“这是怀孕常见的,不要担心。”

少羽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咬了咬牙,一伸手将我抱了起来,我微微有些吃惊,可也无法再说什么,一直被他抱到寝宫放到床上,他还掏出丝帕,轻轻的擦拭着我嘴边的秽物:“好些了吗?”

我看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站在他身后的可儿,神色也十分复杂。

我想了想,淡然笑道:“皇上不用担心,我肚子里还有凌家的骨肉,我不会乱来的。皇上还是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

他似乎听出了我话语中刻意疏离,咬了咬下唇,直起身来,恋恋不舍的看我一眼,只能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我都乖乖的遵照医嘱,喝了许多保胎养身的药,也经常注意在花园中四处走走,让自己的身体更稳健一些。

毕竟曾经有过好的底子,只要稍稍注意,我的身体还是恢复得很快。

而转眼间,已经到了月底,二十八日。

南宫弥真的大婚。

从我嫁到青龙国来,曾经做过青龙太子的太子妃,也被赐给东平王爷为东平王妃,甚至还成为了青龙帝的贤德妃,可这三嫁,却都没有机会真正的迎娶,而南宫将军迎娶白虎国名门之后水寻幽,就成了近年来青龙国最盛大的喜事了。

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出席了这一夜的盛宴,即使还没有到南宫府,我也从金车两旁飘飞的窗帘外,看到了沿街喜气洋洋的场景,南宫煜不愧是南宫世家的执事者,对于这个侄儿的婚事,他没有半点马虎,整个召业都陷入了一片火红的海洋,每一家每一户都能领到红包,每一颗树上都缠上了火红的绸缎,干枯的枝桠上也用红丝带结成了同心结,如同一片绚烂的花海。

只是那红,好刺眼……

我颤抖着,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让自己紊乱的呼吸平静下来,金车行驶了好一会儿,终于停在了一处最热闹的地方。

我被人搀扶着慢慢的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见那华丽庄严的宅邸前已经站满了人,全都是到大门口来迎驾的。

“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今夜既然是一对新人的喜宴,就不要有这样的繁缛礼节了。”

“谢太后。”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我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殷红的喜服,长发在脑后高高的束起,露出了秀丽宽阔的额头,越发显得眉目如画,俊逸非常,即使站在一群高官当中也是鹤立鸡群,只是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有些苍白。

也对,这些天他大概一直忙于婚事,一定没有休息好吧。

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也看着我,那目光从我的脸上慢慢的落到了我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我感到他的眼睛闪了闪,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太后怀有身孕,还来微臣的婚宴,实在是受宠若惊。”

我淡淡一笑:“南宫将军大婚,本宫焉有不到之理?”

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我,然后道:“请。”

我们跟着他走进了南宫府,此刻里面已经成了一片鼓乐的海洋,所有的宾客欢聚,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而我们一到,所有人全都停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和南宫。

我坦然的走到了主座上,一抬头,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奚玉樱。

她看着我,倒是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来。

而我便坐到了她的身旁。

刚一落座,我一抬头,却看到桌子的另一头,竟然还坐着一个熟悉的人,美艳的容貌,袅娜的身姿——关关!

乍一看到她,我也有些吃惊,可仔细一想,她是水寻幽的妹妹,今天是水寻幽出嫁,她当然应该出现。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的不是应该有的喜色,反而是一股煞气。

好像对什么人,有很深的敌意。

是谁呢?难道是我吗?

就在我不得其解的时候,奚玉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意公主,还真是让我吃惊。”

我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她。

她也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看着我:“说自己行将就木,说得那么心如死灰,可居然一转眼就跟着当朝大将军私奔外逃,看来你要的东西不仅变了,而且还变多了。”

“如果公主这些话,是想要让本宫羞愧,那公主就不必费心了。”我淡然的说道:“这个世间,哪个女人的情路不是坎坷不平?哪个人,不是历尽情殇,百转千折,才知道真正对自己好的那个人是谁?”

“真正好的?是谁?凌少扬吗?”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让我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抬眼看她时,她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愤懑不平的情绪,不知为什么,刚刚那种满身是刺的防备感和敌意在这一刻又消失了。

情殇,哪个女人没有呢?

而她,似乎还不打算停止:“他为你连命都不要,可你呢,还不是跟着别的男人私奔,对了,你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父亲的骨肉——”

哐啷!

一声突如其来的脆响让我和她都惊了一下,转头一看,却是关关,她手中的酒杯滑落下去,摔得粉碎。

她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