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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引血溅三尺 > 第18章 落羽阁里论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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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御行对这样的事情没有波澜,不是因为他太过冷血,站在一个人人羡慕的高处,来俯视众生的苦痛。

他太明白……现实的无力往往摧毁人的灵魂:“那你们后来想过要替他洗清冤屈吗?”。

崔胜男给他们添茶,南翊接过,示意他自己来。

“想过,但是事与愿违。你知道的,林州水深几多尺,众生皆苦谁不知。这是我发表过的文章,自从那之后,不仅文章被彻底删除,找不到痕迹,我之前那个网络账号也被炸掉了。”。

南翊愤愤不平,他看不惯这样的事情:“我想之前正是您的亡夫周涛生前在调查的那些事,触碰到有些人的利益,他们才会这样做。一定也是有关的人在打压您,不让您发声。”。

周莎莎和崔胜男默认了,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并没有向命运屈服。她们从不认为自己的家人做错了选择,走错了道路,也不认为自己的发声就是危害公共安全。

江御行道:“所以,您之后在学术上即使再有实力,一样不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

果然水深,每个圈儿,都是如此。

崔胜男沉默了一会儿,给两人拿了一些苹果,梨子之类的普通水果,她也只能买得起这些:“是的。不过,我现在已经不为此整天悲哀了,放眼一生,人不过如此。我和莎莎只要今后过的快乐,莎莎坚持锻炼,身体好起来,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江御行和南翊不约而同道:“一定会好的”。

莎莎笑了笑,对着他们扔过去两颗软糖:“你们不能说点高兴的事情吗?”。

江御行道:“遗留问题没有解决,就是在成全不该成全的人和事。如果时间只要够长久,过去的错误和恶行就该被遗忘,这对于一直以来坚守自己内心的人,是一种亵渎和背叛。”。

南翊同意他的说法,发现两人之间有种别样的默契:“试想,如果那件事有了一个正确的方向和结果,您和莎莎就不会现在依然住在三区这样的旧城区,您的学术方面也会更进一步。”。

崔胜男点头:“我教书育人几十载,不如一个刚成年的我的学生有血性,愧为人师。”。

江御行否定了她的话,他可不这样认为:“您这样的水平做我们本科新生的老师,已经是所有人的幸运。”。

南翊放下茶杯,拆开莎莎送他们的软糖:“同学们都很喜欢您,您切不可妄自菲薄,这也是诸葛亮在出师表里,叮嘱刘禅的。您可以站在更亮堂的地方。”。

崔胜男被两个学生的话鼓舞到:“要不怎么说,人生处处有学问。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或许也是诸葛亮用这种方式,敬告后人的话。”。

总不能还没打仗,先给自己泄气。莎莎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她站起来一只脚蹦跶:“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就是卷土重来未可知。”。

三个人默默点头。江御行和南翊从这没有电梯的楼层走下来的时候,夜已经开始了,麟州还是麟州,他们却已经不是他们。

经过上次和江霖的对决,南翊和江御行两人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有种不受控的氛围在蔓延。再经过两个人由于某种巧合,在崔胜男家了解到的一些复杂过往,加深了对互相的了解。

两人从旧区离开,回到市中心。

江御行是想看看南翊的思绪有没有被刚刚那件事情干扰:“你怎么想的?”。

南翊白皙的脸上眉头微皱,刚刚成年的还看不惯世上有不公正,何况事情发生在两人尊敬又佩服的一位师长身上:“我和你一样,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不做任何事情。”。

江御行打着方向盘:“我总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必须有我参与。”。

南翊笑了笑,仿佛再一次看到了樊建设勒着自己脖颈的时候,江御行毫不犹豫降下车子后窗,撞向旁边山壁的那一秒:“这种直觉,其实是你潜意识选择的结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江御行嘴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我总认为这件事和我正在调查的事情相关。”。

南翊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笑了笑:“崔老师的亡夫,周涛的死,正是因为他生前调查的事情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而这个利益最终延续下来,直到现在仍然存在。”。

江御行点头:“按照时间推理,周涛的事情和你父亲名下那处房子登记手续的时间,还有你的堂舅樊建设辞去警员身份的时间,前后相差不到一年。”。

江御行并没有告诉南翊,这些事情如果能够串联起来将是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如何都绕不过林州当年的一件大案,就是他在万鹤楼那次,收到的显京万家那位给他的信封,信里面正提到了张家和孙家的少爷当年在赌场发生的事情。而那个赌场,又正是他和南翊发现的,是实名在南实手里的。

他得出一个令自己为之震撼的结论,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和南翊面临的情况十分复杂,以往的事免不了会被揭开,而这些事终归是同一个核心,这个核心是一个人,一个利益团体。这个人,或者这个利益团体,到底是什么?

南翊思索了片刻:“所以,看似你和我都在怀疑不同的人和事,其实这背后是同一个历史事件的不同方面,不同的角度,发生着不同的事情,牵扯到不同的人,而这些共同作用下,产生了条件,促使了这个历史事件的发生。”。

江御行虽然是个不怎么学习的人,但至少双商正常,他肯定道:“只是当年那个历史事件过去了,在其他人或者有关部门留下的痕迹来看,呈现出不同的叙述。这个叙述不见得是真实的历史事件,描述性历史,不见得是还原了它本来的面目。张鹤萤曾经在课堂上提到过这一观点,只是当时我没有在意,那本书叫什么来着?王点穴? ”。

南翊对他的学习态度感到无力:“王学典的《史学通论》!江二少能不能对自己的专业上点儿心?”。

江御行恍然记起来:“我尽力。”。

南翊在车窗画了一个圈,又打了一个叉:“从前就有句话叫做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江御行道:“用小姑娘这个称呼来形容,并不恰当。小姑娘不一定都是任人打扮的。我现在也可以说历史是任人摆布的小伙子,飞禽走兽,随便什么凶猛的,或是看似凶猛的。”。

南翊明白他说的是两人在讨论的事情:“因为小伙子也许只是看似凶猛,并不全是真的勇武。小姑娘也不全是任人摆布。飞禽走兽也不全是不通人性。表面的并不是真正的。”。

江御行赞同:“当然。”。

南翊想要试探他,假装不经意:“江御行,那你呢?你是什么?”。

车子转了个弯,又来到了万鹤楼,他又一次先斩后奏的做了这件事:“如果是我,就算来世做飞禽走兽,也要在天能游长空,在地能穿山林。”。

两人把车子随意停放,之前那身燕尾服又跑来,乐呵呵的笑着:“小江总。”。

江御行礼貌点头,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江总了,可他又知道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在工作场合不用这种术语来假意表现自己的职业素养,也就是别人称之为的社会情商,就可能被扣工资,被领导训斥,被人指责说“你真缺心眼。”。

他掏了掏这件衣服之前遗留的两千现金,给了燕尾服,当做小费:“嗯,辛苦了。”。

残阳在天际勾画出一片橙红,与剩余的蓝调映出了两人的剪影。南翊提醒他:“你又先斩后奏拉我来这儿,想干什么?”。

江御行背对着残阳,光线的作用,昏暗了他的表情,黑色的半袖衬着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有力而优美:“干你。”。

南翊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露难色:“你有毛病。”。

江御行承认:“还病的不轻。”。

两人一前一后,仍然是上次的女经理上前迎接,穿着香奈儿套装,在落羽阁:“江先生。”。

南翊道:“我在网上看很多人说这里不但贵,而且都是麟州能论资排辈的人?”。

江御行点头,他来也不是为了吃饭,也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只是他想跟南翊待在一块儿:“是。”。

“那为什么你可以不经过预约?就算江跃集团有资格,那也是你父亲,不是你本人的资产。你父亲和你关系并不好,按理来说不可能把资格让给你。”。

听到南翊陈述事实,在麟州消费不起的人没有资格考虑这里,江御行没有倒酒,放在了一旁:“我和江霖在其他事情上没有关系。来这里也不是因为其他人。”。

应侍生都被他支走了,让经理安排了两个机器人上菜,小玩意儿很可爱,就像南翊一样讨喜。

南翊道:“所以你不用预约,随时到,是不是因为那天在伴鹤原那边阁楼的,万家的?”。

江御行没有否认,这没什么好避讳的,自己人都来了,再假也是真了。

南翊指了指自己的面前的羹汤,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小岛国排核废水,这鱼翅不会来自某个被核废水污染过的吧?不会是从那边进口来的吧?”。

江御行笑了笑,他才发现南翊谨慎小心,同时又想象力丰富:“太史五蛇羹,不是来自岛国的鱼翅。”。

“我以为你们无所不能,有很多东西能想办法得到,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保护动物。”。

江御行说着就把那只掐丝珐琅菜盘,推得远远的。如果再过几年,他会发现自己这个行为有些搞笑,毕竟这就是18岁而已:“立场可不要出问题。”。

南翊闻了闻羹汤的气味,正要尝一口,随口道:“你刚说这叫什么汤?”。

江御行一字一句道:“太史五蛇汤,多喝点。”。

南翊条件反射甩开了汤匙,立刻站起来跑到墙角大骂:“呕!……我害怕蛇!你难道忘了在乡下,老徐,不,我堂舅,他那个地下室全是这些吗?”。

外面有服务生经过,江御行面前的电子铃铛响了几秒,他不耐烦的按下去,提着嗓子走到外面:“没事,有需要会叫你们。”。

原来是服务生在外面换新的地毯,听到里面的声音,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希望能进来处理一下。南翊瞪了江御行一眼,幽怨的小眼神要憋出火花来:“我以为你真的不干人事。”。

江御行解释道:“逗你的,不是蛇羹,之前那些长辈喜欢这种石头鱼做的汤。”。

南翊看他认真说着,走进去瞧了瞧:“幸好不是樊建设养的那种蛇。”。

提到了老徐是樊建设这个事实,江御行也随口道:“你对老徐很可能是你堂亲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南翊笑着:“没什么想法,不过我想那天的事情,也绝不是因为他想拿我们做威胁,来向你父亲要挟钱财那么简单。”。

南翊的分析越正确,江御行就越会产生矛盾,他一边期望自己和南翊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一边又预感事情越复杂,他们就越无法拥有一个轻快的18岁。

南翊补充道:“你之前说他是你父亲的旧僚,他现在还在医院吗?”。

江御行再一次撒谎了:“在保镖控制下,外地医院治疗,我也见不了。”。

他无法一下子说出樊建设已经死了,逼死他的正是自己的父亲江霖,而且就在前几天他亲眼看到郊外废旧工厂的那滩血迹。这样太过残忍,对于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有血缘关系的人来说。

“嗯,可以想象,老徐樊建设和你父亲一定有很深的矛盾没有化解。可我现在想的是今天的事情,如果崔老师的事情要解决,得怎么做才有效果?”。

“给周涛翻案,首先要有证据,以及当年他调查那个案子的资料,还有他自己的记录。”。

江御行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是一个过多富有同情心的人,可这次他不像往常。

人残存着未泯的良知,是一种对于是非黑白的觉察,这绝不是命运或是性格使然,而是一种微妙,难以言说的天赋,这种天赋不是人人都有。

他想南翊也是如此,如果他们两人没有共同点,没有预想之外的默契,是绝无可能深深缠绕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