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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毒不死?禁锢她!

奇怪的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徐青鸾感觉自己好像还有意识,好像还能听到张准的呼吸。没错,的确是张准的呼吸。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幻觉,是人死了以后从阳间带来的幻觉。可是,慢慢的,她察觉到不对,好像除了张准的呼吸之外,还察觉到张准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徐青鸾慢慢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张准正在她的身前来回的踱步,时不时的,还扫她两眼,眼神还相当的古怪。徐青鸾马上明白,自己只是被张准试探了。他并不是真的要杀死自己。白色瓷瓶里面的药水,根本就不是毒药。

忽然间,一阵难以满足的喜悦,蓦然涌上她的心头。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有种站起来,欢呼雀跃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仿佛很久没有过了。作为闻香教的白莲圣母,她时时刻刻都要保持温柔大方稳重的形象,时时刻刻都要抑制自己的私人情感,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她都不能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情感。

她的一切,都已经被白莲圣母这个形象束缚住了。在闻香教教徒的眼里,她就是白莲圣母,白莲圣母就是她。白莲圣母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就应该是什么样的。她的一切行为道德标准,都必须符合白莲圣母的要求。要是不符合要求的,她就不能做,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她感觉,她活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叫做白莲圣母的人。

但是现在,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她在不知不觉间,卸掉了身上的负担,卸掉了身上的光环,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卸掉了笼罩在她身上的躯壳。她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还是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白莲圣母这样的角色,已经死掉了,已经被毒药毒死了。现在的她,和白莲圣母,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

看着徐青鸾脸色不断的变幻,张准并没有说话的意思。无论是谁,被这样试探过一番以后,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徐青鸾的确是死过了一次了。至少,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的确是死过一次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

徐青鸾才慢慢的说道:“张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准微微叹息一声,慢慢的说道:“徐天师,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徐青鸾竟然难得的有些小女儿的姿态,嘴角轻轻的翘起,秀丽的脸颊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红晕,有些娇嗔的说道:“能将闻香教逼迫到现在这个地步的,能令我不得不仰药自尽的,也只有你张准而已。”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说话语气有点不对,一点都没有以前的稳重,好像还有点轻佻的味道。更奇怪的是,她感觉自己,在吃了张准送来的毒药以后,非但没有恨张准,反而有点像张准撒娇的味道。按理说,她应该恨透张准的,张准这个坏蛋。但是,她就是恨不起来的。相反的,她反而感觉,自己和张准的关系,居然亲近了不少。

她还能感觉到,自己很喜欢眼前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情感,然后将这种内心情感顺利的释放出来。从小到大,她都将自己包裹在白莲圣母的光环里,根本不像是一个女人,而像是一个木偶,一个万人崇拜却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偶。

让她摆脱这个木偶角色的人,正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他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徐青鸾在内心里坚信,白莲圣母已经被毒死了。现在的她,只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可以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可以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人。

张准并没有察觉到徐青鸾的心态变化。他有时候神经很敏感,有时候神经却又很大条。他一本正经的严肃的说道:“我依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民心。”

徐青鸾再次难得的露出一丝丝小女儿家的姿态,眼神变得非常的清澈明亮,嘴角微微的翘起,双手还下意识的捂在了一起,饶有趣味的说道:“民心?愿闻其详?”

张准拍拍手,朝外面朗声叫道:“董淑嫣,进来吧。”

董淑嫣急忙从外面进来,看到徐青鸾坐在那里,嘴角边似乎有丝丝的笑意,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了。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师父露出这样的笑容。这纯粹是一种感觉,一种直觉。她感觉自己的师傅,忽然间亲近了很多,颇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味道。

其实,说到年龄,徐青鸾不会比董淑嫣大很多,她们的师徒名分,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以前,董淑嫣感觉自己的师傅,总是规规矩矩的,每天都是规规矩矩的做事,规规矩矩的说话,好像没有丝毫的感情,更不要说女儿家的天真可爱了。

为此,董淑嫣还背地里埋怨过师傅不少次,觉得师傅为人做事,好像木头一样,结果师傅每次都是规规矩矩的责罚她。可是现在,她居然感觉到,自己的师傅,好像恢复了几分灵气。那种翘嘴角的感觉……她是在向张准撒娇吗?

一时间,董淑嫣感觉满头的雾水,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师傅,居然会向张准翘嘴角撒娇?要不是亲眼看到,董淑嫣就算是粉身碎骨都不会相信的。不可思议啊,太不可思议了。

谁能想得到,自己好像是木头一样的师傅,居然懂得翘嘴角撒娇了!还是向张准撒娇!开始的时候,董淑嫣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产生了幻觉。结果,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后,发现自己看到的一切,依然存在。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的确是真的。

徐青鸾忽然转头看着董淑嫣,眼神里面充满了关爱,好像姐姐看着妹妹一样,温柔的说道:“嫣儿,你愣着做什么?坐下来啊!”

董淑嫣脑海里又是嗡的一声,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一样。仿佛有个人在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告诉她,你的师傅说话居然如此的温柔了,居然不是板着脸说话了,居然对自己是如此的关爱了……

因为反差实在是太大了,董淑嫣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的师傅,居然变得如此的温柔了,就好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样。正在狐疑的时候,她忽然看到地面上的瓷瓶碎片,又情不自禁的满脸愕然,疑惑的问道:“张准,你做什么?你给我师傅吃了什么?”

张准直言不讳的说道:“你师父刚才将毒药喝下去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董淑嫣微微一愣,随即失声说道:“你好狠!”

张准冷冷的说道:“你应该感谢你的师父,要不是她的决断,决心以身赴难。你和你的那些骨干手下,一个都活不下来。”

董淑嫣气鼓鼓的说道:“你!”

张准冷冷的说道:“鞑子就要发动第三次入寇,我不会允许我的地盘上,出现任何不和谐的因素。如果你们师徒试图在我这里玩什么花招,你们全部都要死!”

徐青鸾和董淑嫣都是微微一怔,秀丽的脸色都是齐齐一变,齐齐失声说道:“鞑子要发动第三次入寇?”

张准鼻孔里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们紧张什么?”

徐青鸾欲言又止。

董淑嫣却是气鼓鼓的说道:“哎!张准,你不要以为我们闻香教就不敢杀鞑子!我们只是没有能力而已!你将你们虎贲军的武器卖给我,我去杀几个鞑子给你看看!”

张准毫不客气的说道:“先管你你们闻香教的事情吧,还杀鞑子呢!真要杀鞑子,你们以前在登州城外怎么不杀?”

董淑嫣气得直翻白眼。

张准不理她,向徐青鸾说道:“徐天师,我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真的认为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是能够实现的吗?”

徐青鸾虔诚的说道:“当然。”

张准深沉的说道:“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实现呢?”

董淑嫣插口说道:“推翻现在的朝廷,建立新的社会!”

张准微微冷笑一声,慢悠悠的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推翻朝廷?”

董淑嫣张口就来,不假思索的说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张准忍不住哈哈一笑,双手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敲,大声说道:“好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当真是厉害!那么,我问你,你们的墙在哪里?粮在哪里?”

董淑嫣条件反射的说道:“墙在我们每个教徒的心中,粮在敌人那里。只要将大家发动起来,勇于进取,就能够将敌人的粮食变成我们自己的粮食。我们消灭的敌人越多,积聚的粮食就越多。”

张准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的意思,你们准备靠长期的抢掠为生了?你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自己生产粮食?”

董淑嫣毫不客气的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那些豪强地主,士绅权贵,没有一个好人,抢掠有啥不可?你们虎贲军难道就没有抢过大户吗?”

张准斜眼看看徐青鸾,缓缓的说道:“徐天师,这是你的弟子?”

董淑嫣顿时气恼了,又要辩驳,最终还是习惯性的看了看徐青鸾的脸色。她感觉到自己的师傅,好像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好像温柔灵秀了不少。只是,她以前被师傅训斥惯了,却是不敢有丝毫逾越。

徐青鸾微微一笑,委婉的说道:“嫣儿,不要生气,你先听都督大人有什么说法。”

董淑嫣再次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师傅。她有种感觉,自己的师傅,好像是真的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的她,和自己说话,绝对不会这么温和的。只要轻轻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色,她只有乖乖的面壁思过去。难道,张准的毒药真的这么厉害?居然能改变一个人?早知道,自己就给师傅弄点毒药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张准点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徐天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无非是世界大同的另类说法而已。要建立大同社会,光喊口号是没有用的。造反,要有人,有钱,有粮,有枪,有民心。人,你们有。钱,有一点。粮,有一点。枪,基本没有。”

徐青鸾脸色明显有些踌躇,欲言又止。显然,张准说的太直白,她比较难接受。沉浸于白莲圣母这个角色惯了,她更加擅长于鼓动性的言论。尽管她现在已经从白莲圣母的角色中挣脱出来,想要完全消除这个角色带来的影响,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目光横扫两师徒一眼,张准毫不掩饰的说道:“我打败你们,原因很简单。我人比你们多,钱比你们多,粮比你们多,枪比你们多,民心比你们多。”

董淑嫣不服气的说道:“我们闻香教也是有民心的。”

张准轻蔑的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硬邦邦的说道:“你那些根本不叫民心,只能叫引诱。你以为聚集一群的乌合之众,就能够成事了?你们打土豪,分浮财,分粮食,的确是吸引到了很多的贪心之徒,在短期内可以裹挟大量的民众,但是,浮财分完以后呢?粮食分完以后呢?你们有想过,将这些人长期的利用起来吗?”

董淑嫣很不甘心,却又找不到地方反驳。因为,张准正好说到了闻香教的痛处。每次闻香教起义,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声势浩大,浩浩荡荡的,方圆几个州县都有大量人口跟随,裹挟数十万人很常见。但是,随着官兵镇压的到来,人员就会不断的散失,到最后完全走光。

究其原因,正如张准所说的那样,很多人就是冲着闻香教发放的粮食和浮财到来的。要是有粮食,有浮财,他们还能团结在闻香教的四周,甚至,用财富手段刺激一下,他们还有勇气和官兵打仗。攻城略地什么的,他们最积极。因为破城以后,可以抢掠到更多的物资。但是,一旦浮财分完了,粮食吃完了,他们就四处散去了。

到后来,连官兵都察觉到这一点了。在闻香教起事的时候,官兵往往不直接出兵镇压,而是分兵把守各地,让闻香教抢不到更多的粮食和浮财。等一段时间过去,闻香教原来抢掠到的粮食消耗完毕,自己就会不断的散去。到那个时候,官兵再出动清剿,必然是事半功倍。

闻香教每次起事,都有几十万人聚集,粮食是巨大的压力。除非是能够攻略到更多的州县,能够抢掠到更多的粮食,否则,粮食很快吃完,民众很快就会散去。一旦裹挟的民众散去,闻香教就只剩下一些光杆司令了。

这次闻香教在莱阳起事,同样饱受粮食问题困扰。由于虎贲军的封锁,莱阳、栖霞两地闻香教教徒,根本吃不上饱饭。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有无数的怨言,对闻香教也就没有了好印象。当虎贲军杀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抵抗,即使是王益伦,也只有远遁的份。

张准继续说道:“你们有一套完整的纲领吗?你们的教义,空洞的要命,执行起来根本没有可行性。你们还习惯使用下三滥的暗杀手段,却没有想过,堂堂正正的打败敌人。这天下,有谁是依靠下三滥的手段取来的?依靠下三滥的手段,本身就落了下乘,永远成不了大事。”

“你们号称有十部神兵,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听起来牛皮哄哄的,但是,真正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有多少人?拿起武器不等于就是士兵!没有训练,没有组织,没有指挥,没有纪律,人数再多,都是渣!看看陕西乱军,经常有几万甚至数十万,却被卢象升的几千人就打的狼狈不堪。永远都是那句话,兵贵精不贵多!”

徐青鸾心悦诚服的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青鸾受教了。”

董淑嫣明知道张准说得有道理,却是不服气的低声说道:“教训人一套一套的,你做起来就很好吗?”

张准随手扔出一张黄纸,傲然说道:“我要是做的不好,你师父会将你的生辰八字送来给我?”

董淑嫣接过来一看,顿时面红耳赤,又急又怒,轻纱下的胸脯,不断的起伏,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黄纸上面,正是她董淑嫣的生辰八字。

当时女子的生辰八字,是非常秘密的,一般只有结婚之前,才会请先生来勘合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徐青鸾将她的生辰八字送给张准,自然是要将她许配给张准了。现在,张准用这个来反驳,差点没将董淑嫣给气死。

其实,她很清楚,张准的很多话,都戳中了闻香教的致命之处。但是,越是被张准戳中,她越是难受。人都是爱面子的,本来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最后却被人教训一通,说得一无是处,谁能受得了?她本来就是很要面子的人。

张准伸手将黄纸拿回来,放入怀里收好,冷冷的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师父就是你的亲生父母,既然她做主,将你许配给我,你就算想飞,都飞不掉!”

董淑嫣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变化?

一不小心,自己居然成了张准的女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稀奇古怪的了!董淑嫣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的漆黑。好吧,从内心来讲,董淑嫣对张准并不是很抗拒,毕竟以前就有过接触,对张准的性格,是有几分了解的。做他的女人,也不算太坏。

只是,糊里糊涂的就这样被卖了,董淑嫣还是够郁闷的。偏偏这桩婚事,还是徐青鸾许诺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以徐青鸾的身份,不可能将这个允诺收回来。换言之,她做张准的女人,除非是出现奇迹,否则是不可能有所改变了。

徐青鸾却是脸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她想起了之前自己的允诺。不知道张准是否还记得她之前的允诺。若是张准记得,倒是麻烦。这天底下,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却没有师徒共侍一夫的。那是禁忌。但愿张准什么都不记得了。

微微沉吟片刻,徐青鸾稳定自己的思绪,慢慢的说道:“张准,你能接受嫣儿,我也就放心了。从现在开始,闻香教的事情,我就全权交给她来处理了。闻香教何去何从,全在你一念之间。从此以后,我徐青鸾就常伴青灯古佛,与世隔绝,再也不问世事了。”

张准点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徐天师,你要出家修行,可以。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个,你必须带发修行。第二个,你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董淑嫣又是气愤又是无奈的说道:“师父都已经要出家了,你还要禁锢她?她既然说与世隔绝,那就是与世隔绝了,闻香教的事情,和她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张准冷冷的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师父想要与世隔绝,别的闻香教余孽,未必想她与世隔绝。你师父不想生事,他们却有可能强迫你师傅生事。除非你师父死了,否则,她休想离开我的身边。你要是觉得你师父很受委屈,行,这里有一瓶鹤顶红,货真价实的毒药,只要你师父吃了,一了百了。”

说罢,掏出另外一个瓷瓶,啪的一声放在桌面上。

董淑嫣一把将瓷瓶抢过去,拔掉木塞,轻轻一闻,发现果然是真的鹤顶红,顿时色变。她本身就是研究毒药的,自然清楚鹤顶红的厉害。她急忙将木塞塞好,又将瓷瓶藏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咬着自己的牙齿,气嘟嘟的却又外强中干的说道:“张准,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