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刚过,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交织的清新气息。古刹黄龙宗静静隐匿于连绵起伏的青山怀抱之中,四周的树木在春雨的润泽下愈发葱茏翠绿。枝叶层层叠叠,新抽出的嫩芽在阳光的轻抚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像是大自然精心编织的绿色帷幔,将这座古刹环绕其中,使其更添庄严肃穆之感。
踏入寺内,香炉中升腾起袅袅香烟,丝丝缕缕,悠悠飘散。那烟带着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每一处角落,仿佛带着无尽的虔诚与祈愿,在空气中氤氲弥漫。悠悠钟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一下又一下,厚重而悠扬。铸钟的铜质古朴,岁月在其上留下斑驳锈迹,撞钟的僧人穿着灰色僧袍,低垂着眼帘,每一次撞击都用尽全身力气,那钟声似在轻声诉说着岁月的静谧与沧桑,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心上,让人不禁沉浸在这古朴宁静的氛围里。
步入大雄宝殿,殿内烛火轻轻摇曳,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闪烁。这些蜡烛由纯蜂蜡制成,燃烧时散发着淡淡的蜜香。火苗的跳动将周围的光影映照得斑驳晃动。佛像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慈悲的目光俯瞰着世间万物,金身被烛光照亮,散发出柔和而庄重的光辉。
其面庞圆润,双目微阖,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身上的袈裟褶皱线条流畅,每一处细节都雕刻得细腻入微。墙壁上,精美的壁画在光影的交错下若隐若现,讲述着古老的佛教故事。这些壁画色彩斑斓,虽历经岁月的洗礼,颜料有些许剥落,但人物形象依然栩栩如生,线条勾勒流畅,有的描绘着佛陀讲经说法的宏大场面,有的展现着信徒们虔诚朝拜的场景,仿佛在默默见证着黄龙宗的兴衰变迁 。
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老和尚,正端坐在蒲团之上。他面容清癯,两颊微微凹陷,颧骨显得有些突出,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都像是一部浓缩的史书,记载着他过往的经历。他的眼眸深邃而宁静,其中透着超脱尘世的深邃与慈悲,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的本质。他身披的灰色僧袍虽款式简单,却打理得整整齐齐,每一道褶皱都显得那么自然而有序。他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拇指轻轻相扣,周身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宛如一尊古老的佛像,静静地散发着智慧与慈悲的光芒。
在他面前,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身材挺拔,身姿矫健,犹如一棵茁壮成长的白杨,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他眼神灵动,透着几分果敢,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困难能让他退缩。一袭青衫穿在他身上,更衬出他的潇洒与不羁。衣角随着殿内的微风微微飘动,像是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波澜。他不时偷偷斜眼瞧向身旁的师父和胡冷老头儿,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像是在试图从他们的表情和神态中找到解决问题的线索。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紧张,微微咬着下唇,牙齿轻陷进柔软的唇肉里,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
他的师父,是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道袍,道袍上的褶皱都显得规规矩矩,仿佛在彰显他严谨的性格。他面色凝重,眉头微微皱起,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似乎被眼前的难题所困扰。他嘴唇紧抿,唇线都有些发白,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抖动,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目光不时在老和尚和周围的环境中游走,像是在寻找着某种答案。
而胡冷老头儿,身材矮小,站在一旁只到年轻人的肩膀处,活脱脱像个小老头。他皮肤黝黑,满脸皱纹如同干枯的树皮,一道道沟壑里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每一道纹路都记录着他在尘世中的沧桑经历。他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这些补丁错落有致,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独特勋章。他整个人缩着脖子,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滴溜溜地乱转,时不时还摸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似乎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胸膛像一个鼓足了气的气球,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鼓足勇气,向前迈了一步,双脚稳稳地站定,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双手抱拳,拳心向内,手臂微微弯曲,带着十足的敬意,恭敬地说道:“大师,也就是说张仕奇父子并非没有立场之人,实乃机缘所致,才让他们出走凡尘,历经磨难。既然如此,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可现在,我们还有一个疑惑,还望大师解惑。”说罢,他微微低头,下巴都快贴到胸口,心中却有些忐忑,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暗自思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辞是否唐突,会不会引起老和尚的不悦,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自己说过的话,试图找出可能存在的不妥之处。
眼镜老和尚双手缓缓抬起,合十行礼,动作不紧不慢,透着一种沉稳与从容。他微微颔首,脑袋轻轻向下点了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角的鱼尾纹也随之浮现,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亲切。他说道:“小施主,有话但说无妨,不必有诸多顾虑。”那声音低沉而平和,像是山间潺潺的溪流,又仿佛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顿时放松了不少,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
年轻人得到老和尚的应允,心中稍定,胸脯微微挺了起来,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清了清嗓子,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师,如果我们在凡尘中与张仕奇父子二人起冲突,不知黄龙宗是否会派人插手?”说这话时,他偷偷抬眼,用眼角的余光迅速观察老和尚的反应,只见老和尚的神色依旧平静,面色如往常一般,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和尚听闻年轻人的问题,原本平和的面容上,眼睑缓缓下垂,双眸微微眯起,那双眼眸恰似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藏着无尽的智慧与阅历。他的眉头轻轻拢起,形成几道浅浅的沟壑,似在脑海中梳理着千头万绪,陷入了短暂却深沉的思索。只见他右手缓缓抬起,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念珠,在指尖缓缓捻动,动作舒缓而沉稳,每一下都仿佛带着对世间因果的思量。
片刻后,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宛如古钟长鸣,悠悠地在大殿内回荡:“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张仕奇父子与尘世的纠葛,亦是因缘聚合。黄龙宗虽为佛门之地,却也并非能超脱这因果之外。”说这话时,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挺直了脊背,神色庄重肃穆,目光坚定地望向大殿的正前方,仿佛在与天地对话。“我宗向来秉持与人为善、慈悲为怀之念,但也不会无端干涉尘世纷争。若你们与他们起冲突,需看这冲突因何而起,是否违背了天理伦常。”老和尚的话语不紧不慢,每个字都从他的唇齿间清晰吐出,却字字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沉稳落下的棋子,不容置疑。
年轻人听着,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额头上也随之浮现出几道细密的纹路。他微微咬着下唇,牙齿轻陷进粉嫩的唇肉里,留下浅浅的齿痕。眼神中满是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和尚,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略加思索后,他向前跨了一小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急切地问道:“大师,可若冲突已起,难以调和,又当如何?”他的眼神中满是急切,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写满了对答案的渴望。
老和尚听闻年轻人的追问,脸上平静的神情瞬间泛起一丝波澜,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轻轻抚过自己银白的胡须,随后胸腔微微起伏,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悠长而沉重,携着岁月的沧桑与尘世的诸多无奈,仿佛穿越了无数个日夜,悠悠飘荡在这静谧的大雄宝殿内。
他的双脚像是被岁月的重量拖住,不紧不慢地缓缓挪动,带动着整个身躯慢慢转身,面向殿外那片广阔的天地。他的动作舒缓而沉稳,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历经千帆后的从容。此刻,他的眼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
远处,山峦像是大地涌起的绿色波涛,一座接着一座,向天边绵延而去。云雾缭绕其间,给这些山峦披上了一层薄纱,如梦似幻。山上绿树成荫,深浅不一的绿色相互交织,仿佛是大自然用最细腻的笔触精心描绘的杰作,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宁静而美好,与尘世的纷扰形成鲜明的对比 。
“小施主,”老和尚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在空气中回荡,“尘世纷争,犹如过江之鲫,无穷无尽。”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慨与怅然,像是回想起了过往目睹的无数争端与纷扰,那些尘世的喧嚣仿佛又在耳边响起。然而,语气中又透着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似乎已经看淡了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
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若冲突已起,应先自省,看是否有化解之法。”说到这里,他微微闭上双眼,似在回忆往昔那些劝解纷争的日子,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若实在难以调和,也需秉持公正之心,不可肆意妄为。黄龙宗虽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但也不会坐视不理。若有人以恶为乐,行不义之事,我宗自会出手。”话语斩钉截铁,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向世间宣告黄龙宗守护正义的决心 。
说罢,他微微转过头,脖颈带动着身躯缓缓回转,动作轻柔而缓慢,像是生怕惊扰了这宁静的氛围。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年轻人身上,眼神中带着期许与教诲,那目光犹如春日暖阳,温和又充满力量。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给年轻人传递一种鼓励,又像是在对自己所说的话进行肯定。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年轻人,希望他能领悟这番话语中的深意。
年轻人听了老和尚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点着头一边轻轻摩挲着下巴,像是在消化这些话中的深意。他的目光在大殿内游移,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
一旁的师父微微皱眉,脸上带着一丝忧虑,眼角的细纹也随之微微加深。他向前一步,双手抱拳,身子微微前倾,手臂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恭敬地说道:“大师,我这徒儿年轻气盛,还望大师莫要见怪。”他的眼神中满是歉意,轻轻瞥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眼神里既有对徒儿的爱护,又有一丝嗔怪。“只是这张仕奇父子,在尘世中颇具影响力,我们与其有所冲突,难免会有所顾虑。还望大师能给个明确的说法。”师父的声音沉稳有力,可话语中也带着一丝无奈,微微叹了口气,胸腔微微起伏,眼神中透露出对局势的担忧 。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胡冷老头儿,这时也凑上前来,他缩着脖子,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像个风干的橘子,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精明与算计。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带着几分狡黠,开口道:“是啊,大师。您就给句痛快话,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儿。”他一边说着,一边搓着双手,手掌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动作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双脚还不自觉地在原地轻轻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