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到那块代表太子身份的玉牌后,文修鸢脸色一直都很难看,就连大皇孙牵她手也没反应。
福熙院宫婢不慎打破庭院花瓶,刺耳声响传入屋内,文修鸢握在手中的瓷盏狠狠扔在地上,令寺人将那笨手笨脚的宫婢拉出去杖责五十。
宫婢磕破头,哀求太子妃恕罪,被身强力壮的寺人捂住嘴,直接拖下去。
宫婢年岁尚小,挨不过二十杖昏过去,等五十杖打完,下半身也废了。
文修鸢头痛欲裂,痼疾又犯。
她躺在靠窗的大炕,闭眼忍着,心腹王妪正给她按摩穴位,缓解头疾。
文修鸢慢慢睁开眼,“你说,殿下他怎会将贴身玉牌送给一妇人?”
王妪没出声,她是太子妃陪嫁,从郑国来非齐人。
太子妃尚是公主时,王妪是郑皇后身边得力女官,待公主出嫁,将她送给了公主。
“殿下母妃位卑,不过郑国送给齐皇的美人,这也连累殿下不受宠爱,十二岁就送去夏国做质子,一待便是五年。”
“这样受尽白眼长大的皇子,怎会是温润谦卑的性情?更何况殿下回国两年就斗倒废太子,还逼着齐皇册立他为新储君,从尔虞我诈,步步鲜血冲出来的真龙天子怎会沉溺美色?”
文修鸢痛的按住眉心,甩开王妪的手,眼里充血,怖人,像是阴暗深处的女鬼。
“本宫嫁给殿下六年,为殿下生养长子,管理东宫,尽心竭力,却仍旧捂不暖他那颗心。”
文修鸢声音逐渐变大,控制不住发火,转头质问身旁的王妪,“赵娘子?哪来的赵娘子,本宫从未见过殿下宠爱哪个妇人,怎么就出现了赵娘子?”
王妪劝道:“太子妃息怒,那妇虽绝色,却怀着他人孩子,早已有主了,殿下断然不会要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
文修鸢瞪目,“可你没看明瑟院那副嘴脸,得意志满,还言殿下出宫月余,就是为了接那妇人入王都。”
“太子妃勿要屈尊同那些人计较,您是正妃,是郑国嫡公主,身份尊贵,旁人低贱比不得。
不管如何,您储妃的位子无人撼动,其他人都是秋后虫蚁,活不长。”
“可本宫就见不得殿下上心的样子。”文修鸢手里的熏药香的帕子被扯得变形。
“殿下不爱入后院,本宫只以为殿下专于政务,不爱女色。可殿下自议政殿回来,直接去了明瑟院,连东临院都不曾回去。”
文修鸢抬头看向王妪,“殿下何曾这样过?”
“明瑟院与福熙院起了争执,他却先去了夏姬那,这明摆着打本宫的脸。”
屋外宫人通传,文修鸢面露惊慌带着欣喜,很快收拾妥当,前去接驾。
院内跪满宫人, 文修鸢走下廊檐,俯身道:“臣妾见过殿下。”
姜衍负手走过宽道,紫袍华服无声擦过台阶,福熙院乃太子妃居所,占地很大仅仅屈居东林院。
庭院雕栏画栋,红墙描金,甚至用了金粉玉石作饰,花品罕见,异常奢靡。
文修鸢低着头,余光看见那抹紫金穿过,同平常一样,太子不会屈尊将她扶起。
“孤许久不见稚奴,将他抱来。” 奉上的茶盏未动,姜衍面色平静,连着语气也猜不出。
文修鸢称是,令王妪将大皇孙唤来。
“儿臣给父王请安。”三岁的幼童跪在地上叩头,十足乖巧,不见之前张狂。
“过来。”姜衍抬袖。
姜稚奴依言走近,在父王跟前停下,白净的小脸最相似的地方便是那双丹凤眼,比起生父内敛温润,他更为凌厉。
文修鸢站在下面,看了眼太子身后许总管。
夏姬应没那个胆子告状,即便稚奴有过,殿下也不会重罚,只教导两句就掀过罢了。
“你动手打了明瑟院宫人,还欺负若水,把弟弟扔在地上,用脚踢他,可认?”姜衍平静道。
大皇孙不敢说话,仗势欺人的事他干得多了,没人敢寻上门的,即便有那一两个也有母妃撑腰。
被父王亲自过问,还是头一遭。
“许昼”姜衍道,“打他手心三尺。”
“是”许总管从衣袖里掏出戒尺,约两寸厚,用上好的青竹去水所制。
文修文脸色一紧,“殿下,大皇孙还小,这戒尺三下,手可就要肿了。”
姜衍没理会,只看着孩子,平静道:“伸手。”
姜稚奴咬嘴,一声不吭的伸出手心,戒尺重重打在上面,他竟忍住没哭。
三下过后,许总管收戒尺,站立。
姜衍垂眸望着憋红脸的长子,“辱骂庶母,不尊长辈,可认?”
依旧没吭声。
“罚三尺。”
文修鸢攥紧手,心疼得眼里含泪,“求殿下宽宥,念他年纪尚小不懂事,怪臣妾教导无方,您要罚就罚妾吧。”
青德举起戒尺,没有作假,打过三次后,大皇孙手心已高高肿起来。
“殿下....”文修鸢还要再言,被王妪轻轻拉住。
“言行无状,对客无礼,你可认?”
谁知这次大皇孙忽然抬头,睁大的丹凤眼写满认真,“父皇能将赵娘子赏赐给儿臣吗?”
姜衍微滞,皱眉看着长子。
大皇孙继续道:“儿臣是皇长孙,留一个妇人做教养嬷嬷,自然可行!”
“她既是若水姨母,也是儿臣姨母,那就不要住明瑟院了,要她来福熙院住。
儿臣寝房的隔间尚且空着,就让她住好了,若是觉得屋子太小,也可跟儿臣同住。”
姜衍神色难明,沉默看着长子,半晌说不出话。
平静内敛的眉眼多了一丝冷意,听他微怒的声音,“许昼打,打五尺。”
未等戒尺落下,屋内响起稚嫩的童音,“打了后,就会把她送来吗?”
姜衍深吸一口气,看他不语。
姜稚奴小嘴巴巴着,“赵姨母肚子很大,像是怀了妹妹,可以让她在福熙院生吗?儿臣的奶嬷嬷都在,她们会接生,儿臣也可以陪她说话解闷。”
姜衍已恢复平静,眼底不起波澜,指着屋门帘子,“去廊檐站好,没孤的话不许进来。”
姜稚奴眼皮上掀,看了眼许总管,低着头走出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