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坦率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阿格尼和兰斯洛特去厨房拿了四人份的晚餐和三人份的土豆，还有一块培根回来，和醒来的希菈与梅林一起吃晚餐。
三人吃着大圣堂简单又费工的餐点，阿格尼则利用暖炉，不断烤着土豆和培根来吃。
“可以给我一块吗？”
希菈有些客气地问，阿格尼默默地将土豆和培根分到她的盘子里（他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忙着吃东西）。
希菈吹凉热腾腾的食物，将一块土豆送入口中。
表面烤得香喷喷，里面松软又滑顺。土豆的朴实甜味和烤培根的油脂与咸味相辅相成，虽然简单却相当美味。
希菈心想‘我好像明白阿格尼想吃的原因了’，嘴角露出微笑。
“这个真好吃。”
希菈笑着对阿格尼说，他依然默默地点头。
“真是的，虽然之前的食物让人食欲全消，但恢复之后的食物也让人食欲全消啊。”
兰斯洛特看着阿格尼淡然地收拾着一人份或以上重量的土豆，皱起眉头这么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兰斯洛特其实松了口气。因为阿格尼吃肉时，表情阴沉地说“味道怪怪的”，咬碎魔石时，却笑逐颜开地说“好好吃”，那模样实在令人同情。
“哎呀，真是太好了，阿格尼果然还是这样最好。”
听到梅林这么说，阿格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发一语。
阿格尼似乎对自己被恶魔附身时的记忆模糊不清，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什么。
“啊，你不用回想也没关系。你当时过得很惨，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兰斯洛特似乎看穿了阿格尼的想法，这么说道。阿格尼果然还是不发一语地点了点头。
阿格尼自己也觉得应该会是这样，所以并不惊讶。说起来，失去记忆这件事，就是他当时过得很惨的证明。
“不过，这样就恢复原状了呢。太好了，吃饭时果然还是五个人一起吃同样的东西最好。”
“五个人……吗？”
希菈打圆场似地这么说，但兰斯洛特的表情却突然变得阴郁。
“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五个人聚在一起了。”
“咦？”
“莉莉娅成为圣王了，不可能再带着她到处旅行了吧？”
兰斯洛特对愣住的希菈这么说，苦笑了起来。
“呃，对哦。我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我还以为莉莉娅会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是啊。虽然莉莉娅完全不像个圣女，但她毕竟是个大人物的女儿。从立场上来说，反而是我们之前太奇怪了。”
希菈和梅林露出寂寞的表情，阿格尼也一边吃着土豆，一边露出有些阴郁的表情。
莉莉娅的存在非常重要。无论是作为战力，还是其他方面。
在战场上，她发挥了不像圣女的攻击性，或是以完美的结界保护众人。此外，虽然她本人似乎不擅长，但她也能够使用治愈魔法，治疗众人，以及在所到之处疗愈人们。
最重要的是，莉莉娅的开朗拯救了众人许多次。在场的每个人，都接触过莉莉娅的开朗与温柔，并且喜欢上她。
“什么啊，会变得寂寞呢。”
兰斯洛特这么喃喃自语，其他三人惊讶地看向他。
“干嘛？你们想说什么？”
“呃，没有啦，原来兰斯洛特也会说这种话呢。”
“你那是什么意思？”
希菈的表情有些尴尬，但惊讶似乎更胜于尴尬。
“原来兰斯洛特也会说这么坦率的话呢。”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尴尬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既然没有必要掩饰，不掩饰也没关系吧。”
“哦～这样啊，兰斯洛特，你也会说这种可爱的话呢。”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兰斯洛特的表情僵住了。
他以僵硬的动作转过头，与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莉莉娅四目相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我想说来借条毛毯。毕竟有四个人，没办法睡同一张床嘛。”
虽然对“四个人”这个词感到在意，但莉莉娅的出现似乎让兰斯洛特感到惊讶与尴尬，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莉莉娅。
“对了，我跟艾米丽也聊过了。”
莉莉娅也继续刚才的话题，仿佛没把兰斯洛特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我打算暂时在你们这里叨扰一阵子，可以吗？”
“啊？”
“没有啦，我想再旅行一阵子。反正就算要成为圣王，也不必现在马上去当。而且老爸也还很硬朗。”
莉莉娅若无其事地爽快说道，但其他四人只能愣在原地。
“莉莉娅，你不是想尽快成为圣王，完成该做的事吗？”
“嗯，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从伊丽莎白那里听到一件令人在意的事。算了，明天再说吧。”
莉莉娅表情有些阴郁地说道，接着她突然看向一脸难以言喻的兰斯洛特，咧嘴一笑。
“嗯？兰斯洛特，还是说，我应该说［我想再跟你在一起久一点]比较好吗？”
“梦话等睡觉时再说。”
兰斯洛特一脸不悦地冷淡说道，莉莉娅见状，这次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是吗是吗？哎呀，不过听你刚才的话，看来你并不讨厌我呢！我放心了！”
莉莉娅拍了拍兰斯洛特的肩膀，笑得更大声了。接着她举起一只手。
“那就再麻烦你啦！晚安！明天见！”
莉莉娅自顾自地说完后，便潇洒地离开了房间。
仿佛一阵狂风过境，室内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我要收回刚才的话。”
兰斯洛特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她在这里的话，一样很烦人。”
兰斯洛特露出苦涩的表情，阿格尼和希菈都笑了出来，至于梅林则是笑得在地上打滚。
到了隔天早上。
一行人聚集在阿格尼的客房里。
“为什么大家会在这里？”
“我想大家应该都会来这里。”
“我也是觉得兰斯洛特会来这里。”
“我也是觉得希菈会来这里。”
“因为过了一晚，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看到没有事先说好，所有人却都聚集在这里，阿格尼茫然地感到疑惑，但这个疑问没有答案。
“好了，那么我们开始谈吧。”
所有人坐在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椅子或床上后，梅林便开口说道。
接着他拿出《勇者起源》，知道内容的兰斯洛特露出严肃的表情，其他三人也因为这非比寻常的气氛而绷紧表情。
梅林与兰斯洛特大致说明完内容后，莉莉娅低吟一声。
“这样啊，原来有那种书，我都没注意到。”
“因为那本书夹在书柜的缝隙里。”
“老爷子，既然你有发现那种书，就该早点说啊。”
莉莉娅叹了口气，仰望天花板。
“不过，这本书的内容，跟伊丽莎白说过的话莫名地一致呢。”
“勇者伊丽莎白吗？”
“这么说来，莉莉娅，你昨天不只跟艾米丽小姐在一起，伊丽莎白小姐她们也在吗？你刚才说有四个人。”
莉莉娅观察周围的反应，想起自己还没说明昨天的状况。
“是啊。因为艾米丽的住处，伊丽莎白和妮娅也在，我们四个人就直接喝酒睡觉了。啊，我让伊丽莎白和妮娅用靠垫和毛毯睡在旁边。”
艾米丽喝酒这件事该惊讶吗？还是该惊讶勇者居然跟其他人睡在一起？四人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有莉莉娅继续说下去。
“伊丽莎白在那边说，她成为勇者的时候，没有听见神的声音。”
接着莉莉娅简单说明了伊丽莎白说过的话。
也就是说，勇者并没有清楚听见神的声音。
但是，她感觉到好像听见了某人的声音。
然后，她得到了力量。
再加上，她似乎很感谢神。
“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勇者到底是什么，就回来了。不过我问了老爷子读过的书，总觉得可以理解。”
伊丽莎白说的话和《勇者起源》的内容有符合的部分。要说是偶然，又让人有点在意。
“原来如此。如果魔王是由人类的灵魂构成，勇者就是由人类的意志构成的吗？”
莉莉娅眯起眼睛，回想起在亚特兰蒂斯战斗过的魔王。
记得那个魔王在追求魔虫。
“魔王和魔虫，又或者是勇者，或许都是在追求各自不足的东西。只有灵魂无法生存，只有想法也无法生存。”
梅林感触良多地说道，抚摸膝上的书。仿佛在感受书里某个勇者的想法。
听了梅林的说明，以及莉莉娅的话，阿格尼露出复杂的表情。
勇者和附身在自己身上的魔虫，就算说两者本质相同，他也没有真实感。不仅如此，甚至还有点不服气。
阿格尼对勇者没有好印象。
雷塔利尔毁灭的那一天，勇者没有赶上。然而，她却轻易杀死了阿格尼即使成为不死者也赢不了的魔物，光是这样，就足以让阿格尼漠然地对勇者怀恨在心。
更何况，勇者和身为魔虫凭依的自己，又或者是成为魔虫的亡故爱人，竟然说他们本质相同，只会让他感到反感。
“好了，阿格尼啊。”
沉思的阿格尼突然被叫到名字，尽管反应有点慢，他还是抬头看向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露出仿佛看穿了阿格尼想法的表情，对他咧嘴一笑。
“你知道自己和勇者的差别吗？”
“我很弱，勇者很强，很单纯。”
阿格尼的语气有点像在闹别扭，又有点像在自暴自弃，让兰斯洛特苦笑起来。
“你很清楚嘛。那么，只有这样吗？”
“我是因为一个人的心意，才没有死，活了下来。”
“是啊。差别在于一个是单一个人的心意，一个是杂七杂八的意念集合体。魔法性质应该也大不相同。虽然我不清楚详情……”
“性质当然大不相同，而且用来构筑的魔法大概也不一样，只有材料种类相同而已。”
梅林这么插嘴，兰斯洛特满意地点头。
“总之，尽管引以为傲吧。就算你的能力不及勇者，我也不认为你不如勇者。”
兰斯洛特的话让阿格尼惊讶地稍微睁大眼睛。然后眨了眨眼，最后嘴角浮现笑意。
看到这样的阿格尼，兰斯洛特也扬起嘴角。
“至于第二个差别，如果创造出勇者的存在是［神]，就表示你没有借助神的力量，就站在这里。当然，前提是你的爱人不是神。”
“和勇者有同样的本质，却待在离神最远的地方。这应该是最大的差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