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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武侠修真 > 千年樱桃 > 第246章 红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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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哥……坐吧!”云儿往炉子里添了柴火,又坐上水壶。

“啊……好。”纵使卯落泉有着不错的轻功,此刻要想完全不碰任何东西就坐到凳子上,还是颇有难度。

“你怎么来贝都啦?怎么想着来找我?”她跨过重重障碍,坐到床沿上。

“唉……说来话长。”卯落泉佝偻着身子,手肘撑在膝头;双手抹一把脸,深深地叹口气。“还是先聊聊你吧。听说你进工部了?怎么样?”

“我……”云儿方才眼中还闪着的光突然黯淡下去,“我,我,我现在没在工部……”她解下卧兔儿在手里盘弄着,嘴巴不自觉地微微撅起,“我已经赋闲很久了……今天抱着这些东西,是去铁器厂讨差使的……”她瞥一眼放在床头小桌上的公文袋。

“去铁器厂讨差使?为什么要去铁器厂?讨什么差使?”卯落泉身子前倾,对她的情况很是关切。

“不管什么差使,只要我能干的,我都愿意试啊!可是他们嫌我是个文弱书生,怕我干不了活,什么机会都不肯给我……”云儿抬起眉头,垂下眼发起呆来。

“‘文弱书生’?”卯落泉扫视一圈屋内的摆设,又笑起来。“我可没觉得!看这边,又是锯来又是凿;瞧那边,又是斧来又是刀。你这屋,就是贼瞧了,我看也得往外稍稍!”

“休要打趣我!”云儿拿卧兔儿丢他,却被他一把接住。“这间房不是我的,是我原来的上司——器造司郎中朱廷暂借我住的。所以你看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是他堆在这儿的。这里面只有我的一小部分,就是……呐,这里的几本书,那边的几卷图。”云儿在几张桌子之间指点。

“他把房子借你住,也没派人来收拾收拾?落脚都难啊!”

“我不让收拾的。他科举的时候图方便,买下了这座小院子。当时他搬了很多东西来,一边学习一边备考。等他考完,又把这间房陆续借给多个同窗住,同窗温习的时候也留下了各自的备考用具。久而久之,这里就堆得满满当当。虽然拥挤,可它们在我眼里,都是汗牛充栋的财富——所以我不希望郎中收拾。闲居的这段时间,我要么出门去讨差使,要么就在这儿一点一点地‘啃’书。一时半会找不到锋芒毕露的机会,那干脆好好磨刀;一旦机会来了,就厚积薄发,一鸣惊人!”

云儿的一番话,让卯落泉听得心潮澎湃。可他表面上只是眨了眨眼睛,微张着口,略点点头。“厚积薄发,厚积薄发。是啊……”

“唉……不过……”云儿的脑袋又耷拉下来,“泉哥,你别看我好像抱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似的……其实,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嗯?怎么说?”

“每到晚上睡觉前我就会陷入思考……是会让人失眠,但又无法停下来的那种思考。我在想我眼下的处境,未来的去向。每次想到这些问题就会很痛苦,因为我很迷茫;但是困难就摆在眼前,所以不自觉地又会去想。我不停地读书,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是为了麻痹自己、欺骗自己,好像不停地摄取知识可以让我进步,我就能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一些。而实际上我很清楚,没有确定的目标,即使不停地前进,很可能踏上的也是歧途……只要没有讨到差使,或者没有讨到我想要的差使,我无时无刻不在诚惶诚恐。我只怕,只怕一岁岁地痴长年纪还一无所成,熬到被家、国都摒弃的境地——到那时,我的一生也就早早地走到了尽头——即使寿命还很长,这颗心也会衰老、死亡……”

卯落泉没想到,云儿竟然面临着跟自己相同的困境。如果说她前一番言论给了他向上的激励,那么这番言论无疑又将他无情地拽回深渊。“你身边的人,也会像你一样,因前路渺渺而感到痛苦不堪吗?”

“唔……”云儿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

“是了……想与十年后的自己相识的人,才会有如斯烦恼。这个世上大多数人并不想与十年后的自己相识,他们只想与当下的自己相识,或者根本不想与自己相识。”

云儿歪着头,似乎在品卯落泉话里的意思。

“每个人都希望十年后的自己比当下优秀,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当下跳脱出来,思考这十年的路该如何去走。”卯落泉继续道,“感慨呀!你如此年纪就开始自省;而我撞到南墙才停下来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他突然缄默,只在心里默默道出后半句话:“但是我已经遍体鳞伤——与其说自省,不如说在自救……”

“泉哥你……怎么了?”

“哈……”卯落泉摇摇头,揉起手里的卧兔儿,仿佛要从这毛绒绵软的小东西身上汲取抚慰苦楚的力量。“先不提我,继续说你。你怎么不在工部待了?我记得你很早就跟我提过,你的理想就是进工部啊!”

“是……可是……”

“事实总是与期望背道而驰?”

“唉……也只有切身体会了,才能刨除虚妄的幻想。”

“看来工部并不如你想得好……”

云儿无奈地笑笑:“我也不能只凭自己的一面之辞去评价好与不好……举个例子罢。譬如,譬如,朱郎中。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纨绔子弟,靠着做尚书的父亲才进了工部——虽然他也的确是因为这层关系当的官,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却有真才实学。我在学府学习的书本里,竟然有几样销和锁是他创造的;水墨庠的兵器室,至今还留存着他打造的几件样器。回学府看到以前的生员名单我才知道,他竟然是当年殿试的文探花!而所有关于他的这些事迹,我从来没听他讲过,还是工部的官吏在闲谈时告诉我的。我想他不愿讲出来,大概是觉得当下的自己没成为十年前的自己所期待的样子,有愧于当年的那个探花郎吧……”

“听起来……你很景仰他?”

“景仰是自然的,我会景仰所有有真才实学的人。但是对于他,我内心想表达的更多是惋惜。我进了器造司才知道,所谓器造司只不过是为了让兵部武库司分权而设立的监管部门。器造司的郎中,更不用说是个吃空饷的闲职。朱郎中学富五车,却只能靠着阁老的关系攀一个闲职,这是多么大的讽刺!这是官场对朱郎中的讽刺,还是朝廷对莘莘学子的讽刺,还是名利对纲常的讽刺呢?反观那些在其位的人,又是不是在谋其政呢?兵部武库司都干了些什么?他们在不停地用旧图纸打造废样器,以示他们有事可做。我在潘家文会上见过的各种新鲜图样,从不见兵部来观摩学习。那些图样也只能封存在潘家,每年办文会的时候拿出来晾一晾晒一晒,慢慢地由新变旧。”

“哼……”卯落泉一声冷笑,“金壶丹书,上明国要完了!”

“哎!”云儿吓得跳将起来,“泉哥,你不要脑袋啦!谨言慎行!”

卯落泉撇撇嘴,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