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人有什么好看的?”棋儿倍感无聊,闷闷地陪坐在旁边。
唐果道:“你若觉得无聊,就去近处转转。”
“我才不敢!小姐若是又跑丢了,老爷会打死我的!”
“我不会跑的,我今天就坐这儿,哪也不去。”
棋儿还是不太敢离开,但陪她坐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坐得腰都痛了,无聊到了极点,忍不住跑到附近的小摊上去看杂货。
唐果却还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盯住每一位来往的行人打量着。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忽的跳起来,跑到一个身着黑衣的路人身边,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走。
一边走,一边说:“洛羽痕,我知道是你。跟你说过你怎么易容我都认得出来的。我跟你道歉洛羽痕。那天的事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就那么丢下你跑了……”
“姑娘认错人了。”黑衣男子头也不转地说道,脚步毫不停留。
身后传来棋儿的一声呼唤:“小姐!你去哪里呀!”
她回头看了一眼棋儿,再转过头来时,黑衣男子已走得看不见了。
她无力地叹一口气,沮丧得五官都垮了下来。
棋儿奔过来拉住她的手,警惕的问:“小姐你想去哪儿?”
“我能去哪儿啊?”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咱回家。”
……
第二日,唐果准时又来到那路边的石阶上坐着。
棋儿看了一眼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路人的小姐,抱怨道:“真不知道这人群有什么好看的……您慢慢看,我去那边逛会儿。”
几个时辰后,唐果终于瞥见了熟悉的身影。跳起来就追。那人却忽然加快了脚步,竟然不易察觉的运起了轻功,迅捷得她根本追赶不上。
她冲着那背影大声道:“浑蛋!既不想认我,就不要让我认出你来!你那是什么破易容术!不知道自己的身材很妖娆,根本没必要看脸就认得出来吗?!”
那背影滞了一滞,却没有回头,迅速地消失了。
她站在街心,抬手狠狠挥去眼角的泪花,回头找到棋儿,打道回府。
第三日。街边石阶上。
瞥见一个脸部削瘦的胖子走过去后,唐果哈哈一笑:“真是的,谁见过胖子长着瓜子脸啊!光在衣服里塞棉花有什么用?在脸上糊块面团才显得协调好不好?”
瓜子脸的胖子板着脸一声不吭的走过去。
第四日,街边石阶上。
当那个身影被她捕捉到,她干脆站都没有站起来。只是扬声道:“以为衣服里面塞些鼓鼓的棉花,下巴糊块面团,我就认不出来了吗?!走路姿式都不会改改吗?!换成内八字或是外八字好不好?!”
那个圆滚滚的身影落荒而逃。
唐果猛地站起来,怒吼道:“你够了吧?!我不过是让你看了两次背影而已,你都让我看了多少回了?!”
没有回应。
第五日。街边石阶上。
唐果又得手了。她不屑的高声道:“下次记得塞上棉花、糊上面团、走路改成外八、然后换一种香水用,如何?还百变妖狐呢,没创意!”
还是没有回应。
第六日。街边石阶上。
唐果睁大眼睛在人群中徒劳的搜索着,却再也认不出哪个是洛羽痕。
他小子的易容术终于在她的督促下进步了,完善了,精进了,更上一层楼了!
她放出的那句狂言“不管你易容成什么样子我都认的出来”,算是最终落空了。
现在她认不出洛羽痕了。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让她再也认不出了。洛羽痕是有多么不情愿见到她啊。
一直到天色暗下,她还是不甘心地坐在石阶上拚命盯着人看。直到光线暗得看不清路人的脸,终于挫败,捂住酸痛的眼睛,泪水沿着指缝渗出。
“你赢了,洛羽痕。”她小声地说。
棋儿见状,不明所以,愣愣的问:“小姐,你怎么哭了?”
“棋儿,我们回家。明天不来了。”
棋儿顿时开心地忽略了她的伤感,喜道:“小姐终于看够人了!这阵子天天陪小姐坐街角,闷都闷死了!”
“嗯,明天不来了。不来了。”唐果机械地重复着。
她慢慢站了起来,扶着棋儿的手站了一会,缓一缓坐麻的双腿,才黯然离开。
石阶对面的茶棚底下,一个坐在那里喝了整整一天茶的客人,茶杯从指间滑落,摔到脚下青石板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
回到家后,唐果就觉得头重脚轻,恹恹的没有力气,饭也吃不下。棋儿赶紧去告诉了夫人柳氏。很快郎中就来了,诊脉之后,说是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开了些驱寒的药物。
棋儿将煎好的药端到床前,服侍她喝下。
喝了汤药后的唐果沉沉睡去,棋儿也伏在床边昏昏欲睡。半夜里被小姐抽泣的声音惊醒,赶紧上前查看,却见小姐还睡着,可能是做了噩梦,抽噎不住,眼泪打湿了枕头。
灯光下发觉她的面色潮红,伸手试了一下,果然是发烧了。
棋儿打来热水,浸了热手巾拧得半干,覆到小姐的额上。然后伸手有节律的拍抚着她的肩膀,良久,小姐睡梦中的抽泣才渐渐止住。
棋儿看着她的睡颜,叹息了一声:“小姐越是长大,越是与我生分了,连为什么事伤心,都不肯说与我听。”
郭家大小姐的体质原本是极好的,很少生病,偶尔伤风,喝点姜汤或是汤药,隔天也就好了。
可是这一次小病居然断断续的总也好不起来。自第三日烧退下后,就开始咳嗽。一阵咳上来时,咳得泪花四溅,好半天才能平息。白天恹恹的无力,晚上也睡不安宁。
这场伤风让唐果烦闷不已。
她怀疑自己现代人的灵魂改变了这具古代人身体的体质,是不是离了抗生素就治不了感冒了?
搞得全家人跟着忧心,棋儿更是整夜的伺候她,夜里睡梦中若是咳嗽就替她抚背,若是咳醒了就递上水来润喉。
她觉得这不过是小毛病,不愿让别人伺候,再说感冒是会传染的。可是棋儿总是不依。
无奈之下,唐果只好画了个口罩的图样,让棋儿自己做了戴上,免得被她传染。
棋儿因为觉得戴了这东西就像在嫌弃小姐一样,拒绝佩戴,但唐果坚持说她若不戴就不准进里屋,棋儿拗不过,只好敷衍着戴了这个怪怪的面罩。
唐果的咳嗽一直拖了十多日还未好转,郭宇骆也着起急来,怕转成痨症,请了名医来看,抓来一包包的草药。
唐果每天喝汤药就能喝个大半饱,再加上食欲原本不振,整个人恹恹无力,消瘦苍白,皮肤都似乎变成了半透明的。
更让她苦恼的是,自己的心情总是阴霾着,明明想活得明朗一些的,却总是打不起精神。
都怪这该死的伤风。都怪古代没有抗生素,连个感冒都治不好。她烦闷地想着,拒绝去碰触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
趴在床上昏昏欲睡时,重重的药味缭绕在身边,时不时忍耐不住的闷闷咳嗽,忽然让她对自己感到很厌烦。
这样病着的、无精打采的唐果,真让人厌烦。为什么还不好,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