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什么?自然是害怕处理后宫的琐碎事务,他们之间磨碎的感情,到最后还剩下些什么?
一入宫门深似海,到头来怕不是黄粱一梦。
谢诏桃花眼里染上些笑意,稍微侧过身体,手掌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之上,用了些力气。
让她不能躲闪。
他眼眸直勾勾盯着她。
“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沈栀意。”
沈栀意被他这样按着肩膀,略微有些不适应,眼神躲闪,不敢与他直视。
男人轻笑一声,桃花眼底满满都是探究,夜风习习,树枝上的花儿,随风而落。
宛如下了一场花瓣雨。
她细软地墨发上有粉红色的花瓣儿,他抬手,耐心帮她拿掉,又认真摩挲着她的脸庞,捧起她肉肉的小脸。
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
“栀栀……”
“我处理不好后宫事宜。”
处理不好?他想让她做皇后,从来不是处理什么后宫事宜,他也没有后宫给她处理。
“你只需要做我的皇后,其他事情交给我。”
明明应该是一句很暖心的话,可她从中间听到了些毛骨悚然。
不需要她做?难不成皇后就只要躺在他床上,他需要的时候陪他睡觉吗?
“……”
“别多想,我们去泡温汤池。”
“你身子骨弱,泡一泡便能有所缓解了。”
“嗯。”
她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怀疑,温汤之上萦绕想一层温暖的雾气,她只着一袭里衣,整个人泡在温暖的水里。
他在她身后,以一个极其强势的姿势,将她困在怀里,手掌自然地扣住她的腰。
托住她的臀部,才不至于掉落进温水里。
沈栀意害怕溺水的模样,像是掉进水里被捞起来的猫,身上的毛发湿漉漉黏在一块。
梳不开毛。
温汤周边除了高大的树木,便是木柱子上点着蜡烛,暗下来的景象被照亮。
暖色之中,朦朦胧胧竟然有些美感。
沈栀意小小的脑袋仰起来,脖颈伸直的模样,像是乌龟在等待投喂。
怕水?之前可是敢一次次往水里跳的人,即使是捞起来,自己又一遍遍往水里跳。
当时是寒冬腊月,池水里的水冰冷刺骨。
她是怎么敢的。
现在又怕成这样?
“栀栀,像是水蛇一样缠绕在我的腰上,不下来?”
不下来?是应该下来,她这样属实不合规矩。
男人赤裸裸的目光,像是一把火,快要将她给燃烧成灰。
沈栀意是很不习惯的,但,依旧纠缠着他,语气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
“不要,你是我唯一的浮木。”
唯一的浮木?
谢诏被取悦到,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芒,让他看了喜欢得要死,腾出一只手就在她脸上揉了揉。
“真是软乎乎,这么乖的小猫,我也乐意。”
沈栀意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可惜这边都是温热的水雾,能使用的气息太少。
导致她整张脸因为缺氧而红扑扑的。
谢诏好看的眉眼微微抬起,抱紧了她,然后,又慢慢松开了她,试图放她去水里自己试试。
可惜还没有彻底松开。
她就开始尖叫。
“不要!不要!”
她死死抱住他,溅起来的水花糊了两人一脸,水面上还飘着花瓣。
湿漉漉的……
里衣紧贴在身躯上,凹凸有致。
啧……
谢诏其实很享受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她只有自己了。
沈栀意死死黏在他身上,像是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这个温汤泡的倒是不错。
在谢诏的安抚之下,她才逐渐适应这种温度,渐渐舒展开来,不再依赖着他。
热气腾腾的水面还漂浮托盘,托盘里有瓷碟,放着剥了壳的荔枝和一壶酒。
他体贴入微地捻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送到她嘴边,低声开口:“栀栀,张口。”
“试试你想吃的荔枝。”
沈栀意杏眼盯着他手里泛着晶莹水渍的荔枝,默默舔了舔嘴唇。
味道肯定不错。
她乖巧地张开嘴巴,等待他的投喂。
谢诏被女人这个小模样给逗笑了,喂她吃了好几颗,又将宽厚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示意她将荔枝核给吐出……
沈栀意怎么可能愿意吐到他手上,摇了摇头,表示非常抗拒,还嘟嘟囔囔来了一句。
“很脏……”
谢诏看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讪笑一声,桃花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让她看眯了眼。
她歪头呆呆地看着他。
“吐出来,栀栀。”
“不脏的。”
谢诏这副有耐心的模样,多多少少让她有些动容了,她思考了许久才吐到他手掌心里。
周围热气氤氲,他们两人的五官模糊在水雾里,但依旧能猜到彼此的表情。
谢诏眉眼满满都是柔意。
又给她倒了一小杯酒。
这可是暖情酒,喝了能增添些情趣。
倒是不错。
但,小女人很抵触,一直摇头拒绝。
谢诏微微勾了勾唇,解释:“这酒是果酒,味道很不错的。”
他循循诱之,像是在哄骗小孩。
女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做心理斗争。
在他的细声软语之下,还是乖乖喝了酒。
“嗯……”
果然,酒香浓郁,还有一点点的水果香,荔枝夹杂着石榴的恬淡香味。
在口齿之间果香味蔓延开。
由浓郁逐渐转为浅淡……
但依旧是好闻的。
这种酒她竟然出奇的喜欢,仰头看向男人,目光格外的认真,像是小奶猫求薄荷。
“我想喝……”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带有茧子的手抚上女人的脸庞,用力的在她脖颈之上揉搓了几下,言语里满满都是引诱。
仿佛在诱惑她做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沈栀意眼底的情绪逐渐被朦胧取代,浑身都是暖暖的。
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温汤。
沈栀意的脸蛋主动在他手里蹭了蹭,像是猫儿在向主人撒娇。
谢诏喜欢的不得了,揉了揉她的头发。
“栀栀……”
“真乖。”
“亲我一口,便给你。”
她身体里的蛊虫在作祟,感受到母蛊靠这么近,自然开始蠢蠢欲动。
主动贴他……
两人靠的太近,彼此呼吸交织着,他主动吻了下她的额头,轻笑。
“栀栀,好乖,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
她笨拙地回应,声音有点沙哑还有些呆呆的味道。
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暧昧朦胧的氛围之下,最容易产生异样的触觉感。
沈栀意抱紧了她,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违心地说着,我爱你。
谢诏喜欢死了,自然愿意给她酒。
只是这酒的后劲儿太大了。
她已经迷迷糊糊,脑袋发晕,差一点点昏倒在他怀抱里。
“栀栀……”
此刻,暧昧的氛围达到了顶峰,可这一切被暗处杀过来锋利的箭给打破。
紧随而来的是各种打斗交错的声音。
“保护陛下!”
“保护陛下!”
这样巨大的动静彻底将女人从混沌之中,拉回了意识。
她清醒过来,抱紧了身边男人的腰肢,害怕。
“我……”
“我不想死……”
憋了半天,说了这几个,让谢诏笑出了声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让你死。”
“……”
谢诏动作非常迅速的将她搂抱起来,从一旁拿个毛毯,将她整个人给包裹起。
自己也披了斗篷。
男人抱着她将往安全的地方撤离。
可这一伙刺客目标非常明,是冲着沈栀意来的,对此她的心脏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
吓人……
谢诏就不应该这么着急将那道封后的圣旨后颁布的。
应该拖到封后典礼前一天。
又或者是先斩后奏……
沈栀意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似乎能感受到灵魂逐渐抽离身体。
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箭,直接往她胸口处飞来。
死亡逼近,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屏住呼吸,眼眸微瞪。
有些回忆像是走马灯,奔在自己大脑里回放。
这样死了,能回家吗?
千钧一发之间,谢诏直接将她挡在身后,那支锋利,穿过空气的箭直接穿过他的胸膛。
疼痛蔓延开来。
明明这支箭不是射在自己身上,为什么沈栀意依旧能感受到疼痛。
这种痛非常微妙,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细细啃咬她的皮肉,想要将她给咬死。
“栀栀……”
头顶传来男人关切的声音,但她此刻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难受地倒吸一口凉气……
反应过来时,周夏已经带着人将刺客全部斩杀于剑,然后,跪在他们面前。
“微臣就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谢诏眉眼直跳,感受到身体内的疼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传御医。
他们两人的模样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两人的身下都是湿漉漉中衣。
随着冷气……
带有热气的中衣早已冷下来,此刻还贴在身上就感觉十分的凉飕飕。
“冷……”
沈栀意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而且,因为他身体内流出的血沾染到自己的身上。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瞬间慌了神。
她就差一点疯狂尖叫了。
好恶心的血……
谢诏感受到小女人对自己的害怕,但是回到别院里,被拔出箭时,依旧让她陪在身边。
看着男人难受的模样……
沈栀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多了几丝爽感。
这是什么情绪?
谢诏一双桃花眼全程死死盯着她的脸,瞧着她从茫然无措,到现在的镇定自若。
脸上甚至有些期待……
是期待什么?期待他早点升天吗?
可惜,他忘记告诉她了,自己死了,她也别想独活。
“栀栀,在想什么?”他的手掌朝沈栀意伸了过来,然后,死死扣住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逃跑。
可惜,沈栀意对他更加害怕了。
明明刚刚救了自己……
房间里的血腥味特别重,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白色的布被染红,也是一块接一块。
最后是他胸口处被包扎的伤口,此刻,白色的布带上依旧能瞧出血迹。
这种血迹特别明显……
沈栀意一直呆呆看着他,安安静静的,没有做声。
一旁随行的御医,简直是两眼一黑,差点没有昏过去。
陛下,这个伤口非常的深,甚至还差一点点就直接射穿了他的心脏。
差一点点就能当场一命呜呼了。
现在竟然还能这样跟娘娘相处。
可,下面一句话,将御医彻底惊住了。
“栀栀,不要在心底祈祷着我去死,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沈栀意听到这句话,明显是愣住了,但她很快摇了摇头,稳定住心神。
小心翼翼站起身来。
做到了床沿处,仔细盯着他的伤口瞧……
酝酿了许久的话,到嘴边只变成了短短的三个。
“对不起……”
御医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陛下的性子愈发的暴戾了……
这位即将入主东宫的皇后娘娘,也不像传闻中的狐媚惑主,看着倒是一副挺好相处的样子。
也不知道之后会如何……
御医留下了两瓶药膏,嘱咐了几个注意事项,提着药箱便迅速退离了现场。
如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谢诏脸上异常的苍白,嘴唇还因为干燥,起了一层死皮。
沈栀意道歉了,见他一直用那种如狼似虎的眼眸盯着自己。
难免会有些不习惯。
不自觉地动了动身体,主动问:“璟承,想喝水吗?”
“嗯……”
谢诏觉得自己伤口处的位置疼得厉害,又看着小小意志的人儿立刻起身去桌边倒水。
心底翻涌起莫名的情绪。
所以,她刚刚不是想让自己去死吗?
是想……
谢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胸口处有些疼痛难忍,这样让他闷哼出声。
沈栀意端着温水过来,一张小脸上满满都是对他的关心。
“璟承,还疼吗?”
谢诏摇了摇头,接过她手里的茶盏,表示不疼。
“栀栀,刚刚真的不想让朕去死吗?”
这次他带上了称谓,加上他眼底透露出的压迫,让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帝王的威严。
沈栀意瞬间变的柔顺,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陛下……”
“陛下万岁,我……妾身自然不愿的。”
沈栀意明显有些慌乱,甚至称谓都是混乱的,她现在既不是妃子……
又不是……
对,他是太子是良娣,如果,自己没有离开那一段时间。
现在应该是妃子?
谢诏瞧出来了她的紧张,伸手,手掌搭到了她的小手上。
冰冰凉凉的手掌,让她下意识想要抽离回来。
“栀栀,后天你便是朕的皇后。”
“别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