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马车在崎岖的小道上行驶,最后在桃花源停下。
桃花源这里有天然的温汤,潺潺流水,桃花树蔓延了数十里,还有梨花树,随着风吹过来,树枝摇曳。
落下的花瓣儿,像是下了一场花雨,沈栀意躺在软榻上,身上有些酸疼,特别是腰窝处。
醒来了依旧是困的。
仿佛怎么都不够睡。
谢诏注意到了她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的眼眸,主动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儿。
“醒醒,我们到了。”
感受到他的触摸,女人忍不住发哼唧的声音,嘴里还念叨。
“让我再睡会儿,你太能折腾了。”
“……”
男人不接话,只是静静盯着她的小脸蛋儿瞧,自己确实是会折腾的。
倒不是他想折腾,实在是她太过于鲜美。
沈栀意嘴里无意识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声音很小,他要凑近才能听到。
还以为在喊他,结果是温言玉。
又是这三个字。
谢诏脸上浮现的笑容凝固住,眉眼间迅速聚集起戾气。
他伸手过去,拍了拍她肉乎乎的脸蛋,语气透露着几分阴冷。
“你在喊谁?”
“再喊一遍?”
沈栀意还有些困意的精神,瞬间被驱散,转而头脑清醒,眼眸瞪圆,强行忍住身上的疼,从床上爬坐起来。
眼前的男人,脸色早已经是铁青,看向她的眼神也透露着寒冷。
像是腊月寒冬里刮着寒冷刀子的风。
她下意识搓搓手臂,解释:“我……”
“璟承,我没有其他意思……”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彻底惹怒了他,他眸光变的阴狠,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但,这笑意完全就是厉鬼来索命。
沈栀意瑟缩了一下,有些记忆翻涌上来,她往角落躲去,死死拽着被子,眼眸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瞧。
“你……”
“你……”
谢诏见到她如此害怕的情绪,被彻底激怒,他逐渐靠近,宽大的手掌,直接从毛毯之中拽出她的脚踝。
毛茸茸的白色毛毯之上,她的脚踝也是白皙如雪的,此刻,这中间的红绳铃铛格外夺目。
男人黯淡下去的眼眸,翻涌上兴奋的颜色。
果然,他的栀栀适合带红绳。
沈栀意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脚踝上的红绳,直到他扣住自己的脚踝。
她才注意到。
这种红色,像是鲜血的颜色。
她想到了死亡,雪地里被打死的宫女,还有那个嬷嬷,跳湖前被射的那一箭……
温言玉的墓碑,现代亲人对自己的遗忘。
无数的小事堆积在一起,足以压垮一个人的精神,但,她现在被种了情蛊。
这些情绪被分散,她只觉得心口痛。
“疼……”
她嘤咛着疼,让他的脾气瞬间好转,他稍微用力直接将人拖拽到自己面前,深邃的桃花眼不咸不淡的紧盯着她的嘴唇。
犹如桃花花瓣的嘴唇。
亲起来也是软乎乎的。
他伸手在她嘴唇上揉了揉。
“哪里疼?”
沈栀意被他这个样子吓得不轻,只能乖巧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里……”
见她又惊又怂包的模样,男人被气笑了,自己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他抬手轻轻覆盖上她指的位置,戏谑的来了一句。
“是不是刚刚给你揉疼了。”
这个是什么话?她感觉耳廓上逐渐爬上一层红晕,燥热的感觉,让她心里有些燥意。
啧,还脸红了。
他想到了,之前在小水村。
她跟温言玉的相处也是如此,只要温言玉一靠近她,她那张清冷的小脸上瞬间布满了红霞。
甚至会气嘟嘟地仰头,咬他一口。
娇俏可人……
夏日里的她只喜欢穿薄薄的纱衣,她的娇躯包裹之下,是朦朦胧胧的……
谢诏那时候见到她那模样,总是浮想联翩,夜晚甚至会做那样的梦。
半夜三更爬起来洗床单时,偶尔会瞧见她大晚上还在书房陪着他。
红袖添香……
这可给他嫉妒坏了,他想,如果,她得知自己的身份,一定会抛弃那个男人,跟自己在一块儿的。
“……”
“璟承,你这个流氓。”
她娇俏的骂声,竟然让他眉眼微跳动,心底隐隐约约翻涌上兴奋的情绪。
再继续骂自己吧。
骂自己……
沈栀意见到他眼底跳跃的火光,有些瑟缩。
试探性地想要开口,可他的手指依旧抵在自己嘴唇之上,这种感觉很难受。
她直接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但,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
像是小猫儿般的磕咬,手指的湿润让他瞬间舒张开眉眼,他盯着她娇俏的脸蛋。
“用力点咬我。”
“跟你……”
他流氓的话语张口就来。
这可把她吓得不轻疯狂退缩。
感受到她消失,他的脑袋逐渐清醒了几分。
“栀栀,你只能是我的。”
这句话里带着浓重的占有欲。
沈栀意点了点头,但是随着自己的动作,脚踝上的铃铛也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应。
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住了般。
沈栀意杏眼里闪过期待和一抹非常奇怪的情绪。
谢诏自然是注意到了。
还有话想跟自己说?什么话呢?
“栀栀,有话便说哦。”
“在我面前不必遮遮掩掩。”
沈栀意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
“能不能不要铃铛?”
“有点像是给十月戴的。”
那个臭猫?他眉眼轻轻挑起,看向她时,眼底染上了些异样的情绪。
“给十月?栀栀,也想做小猫咪吗?”
沈栀意摇了摇头。
“不想。”
谢诏笑意盈盈地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低声。
“那就乖乖戴着,栀栀。”
“很美的,很衬你。”
可她不喜欢啊,这种东西戴在脚踝,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那该死的铃铛声。
不如不走……
“栀栀还在想什么?”
“温言玉吗?”
温言玉……
她摇了摇头,现在对温言玉这个名字,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不提吧,但是一直横在自己心里。
提吧……
像是用烧的通红的铁,在她心底烫出一个窟窿。
又疼又热。
“没有……”
谢诏拿出一把桃木梳,帮她梳理着到腰间的墨发,柔顺轻飘的发丝,让他欢喜。
“这一年不见,栀栀的发丝这么长了。”
“我很喜欢。”
沈栀意被他这样抚摸着发丝有些坐立难安,嘴唇颤抖了一下。
“不说话了?栀栀,想梳什么样的发髻?”
发髻?沈栀意对这边的发髻不是特别清楚,每次都是用一只玉簪子挽起发丝。
非常简单……
“我都行。”
都行……
谢诏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像是拆礼物般,将她一点点拨开。
发髻自然也要用特别华丽的。
谢诏这一年给那具尸体梳发髻,自然是学得一手的好发髻,很快就将她的发丝梳理好。
然后,一点点地编织在一块。
沈栀意感觉浑身都被定住了,后背僵直,他的手指又似有似无地抚摸过他的耳廓。
让她更加不自然了。
“你……”
“……”
谢诏认真给她梳理好发丝,又从一旁矮桌上拿了檀木盒子,里面琳琅满目是各种各样的发簪和镯子。
精贵华丽……
沈栀意的眼睛都亮了,好漂亮。
谢诏没有问她喜欢哪只发簪,而是,直接拿了凤冠,步摇给她固定好一些散乱的发丝。
可惜没有胭脂水粉和衣袍。
不然,他一定给她换上。
现在身上这一身藕粉色的袄子和白色的斗篷,跟发髻间金光闪闪的发簪一点儿也不违和。
沈栀意侧过脸,注意到他如狼似虎的目光,抿了抿嘴,试探地开口。
“璟承,好看吗?”
“嗯。”
“我的栀栀最美。”
“……”
沈栀意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便没有回答他的话,一直到他给自己整理好发丝,带着她下了马车。
眼前的一片桃林,让她目瞪口呆。
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地方。
漫山遍野的桃树,粉红色的桃花一簇簇拥在一起,中间还有些梨树,粉的白的……
空气之中弥漫开的清香。
让她舒展开眉头,主动拉住他的手掌,言语里明显染上些欣喜。
“深秋竟然还有这些花……”
“自然。”
他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小手,扬了扬下巴示意里面还有其他风景。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两旁的树高大,风吹过来时,吹落的花瓣会落在两人的发间。
单单是看背影就觉得十分般配。
沈栀意跟在他身边,其实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毕竟,他刚刚在马车里那副模样。
属实是有些吓人了。
还有脚踝上的铃铛,会跟着自己的脚步而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样声音,他喜欢,但是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身心地折磨。
沈栀意眼睫毛微微颤抖了下,空气之中是鬼,一般的寂静。
他们两人独处时,总是无话可说。
最后还是谢诏主动开了口。
“栀栀,之前在苏镇,生活还好吗?”
苏镇,那段闲云野鹤的日子可真是逍遥自在,有些想沈岁安了,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样……
还有苏卿和小团子。
医馆,她院里的花花草草怎么样了。
“很好……”
“苏卿很安宁,吃食也很好,我吃了很多荔枝,有一次一日用了一大筐。”
“直接流鼻血了。”
荔枝……
谢诏想到了她初入东宫时,自己给她送的那一大筐荔枝。
她好像没怎么吃,分了些给宫女,每次他去找她时,会亲自剥给自己吃……
“之前,送你的荔枝,怎么不见你吃。”
这话把她给难到了,不是很珍贵的贡品吗?为什么这么问?
“荔枝在这里很珍贵的。”
“我自然要留着慢慢吃。”
谢诏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握紧了她的小手,语气染上几分不可多得的笑意。
但这话里的意思更像是在打趣她。
“我宠你,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几颗荔枝而已。”
“待会,我便还有人送些来。”
“好啊。”
说到荔枝,沈栀意立刻想到了一些在现代才能吃到的水果。
像车厘子榴莲这些这里是没有的,更不要说奶茶了,虽然说自己能复刻出了。
但是这个味道始终是不一样。
好想回家……
可一旦自己想要回家,她的胸口处就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咬过般难受。
自己身体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
沈栀意的记忆几乎是消失了一段,完完全全记不清了,自己身体里的蛊虫了。
只有靠近他才会觉得身体舒服些,要是能一块儿睡上一觉,她整个人会精神百倍。
“栀栀,又在想什么?”
她走神的模样太过于明显。
让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沈栀意被他这样一喊,瞬间回神,随口问了句。
“今晚我们不回去吗?”
“不回。”
“住在这里,这边有一处院子。”
桃花源,这里为皇家的别院了,只有皇室族人能进入此地,当然,宋朝除外,毕竟跟自己是生死之交。
往里面走,道路愈发幽深,花草也多了起来,甚至有喜鹊在树枝上搭窝。
“今日运气极佳,竟然能瞧见喜鹊。”
沈栀意应声,便没有继续问其他问题。
桃花源的深处,坐落着许多精致又有韵味的小院子,其中有一座特别高的楼。
有些像是庙里的建筑,屋檐之下,还挂着一串串铜质的风铃。
格外的有美感……
她瞧见了这风景,眼睛都亮了。
“这里院子是不是我们今晚住的?“
谢诏看着她这样觉得有些俏皮,眉眼弯弯似月牙儿,俏皮可爱,格外耀眼。
他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
“真聪明。”
“这便是我们今晚的院子。”
“那我们去哪里泡……”
“自然是里面。”
他们两人走进院子,便有人进来服侍,恭敬地行礼。
每个人都跪拜她。
唤她皇后娘娘……
这让她有些无福消受,但是又不能公然抛弃这些礼仪。
不懂礼仪,会被重重打五十大板的。
那简直是要人命了。
想到以后进了皇宫,便是这样的生活。
沈栀意就觉得有些后背发凉,呼吸不上来。
谢诏握紧了她的手,自然地揽着她的腰肢,带她往汤池那边走。
“别怕,以后没有任何对你不敬。”
“……”
“可是,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