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里，朝兮强行背上了黑瞎子，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最深处。
苏万紧紧跟随在朝兮的身后，唯恐被丢在这里，甚至主动提出跟朝兮替换着背黑瞎子。
朝兮斜着眼睛瞧了瞧他，颇感趣味，“你这小子，倒是比你那两个朋友更有眼力见儿。”
苏万赔着很狗腿子的笑脸，机灵道：“好哥没文化，鸭梨脾气倔，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是文明人，两位老板千万别把我丢下，我还是很有用的。”
脸上笑嘻嘻，苏万心里已经闪过了一万句mmp：笑话，他敢没眼力见儿吗？毕竟这个戴墨镜的已经歇菜了，而这位谢老板明显是个笑面虎，一个不小心，他就得跟沙漠里那堆干尸作伴了。
朝兮嫌弃地看着他，似乎想说“就你这样？”，但还是懒得说他了，就吩咐道：“那你来，背好你黑爷，跟紧了，我在前面开道。”
“黑爷？”苏万先是懵了几秒钟，随即意识到这说的就是戴墨镜这位了，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我背黑爷，谢老板，您放心。”
“坐骑”换了人，黑瞎子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拍拍苏万的后脑勺，说：“小子，我看你不错，等出去了，我就收你当关门弟子，让你继承我的家业。”
苏万大小也是个富二代，就在心里吐槽，这位“黑爷”怎么也不像是有“家业”的样子。
“关门弟子？呵呵。”朝兮没给他面子，当着苏万说道：“你浑身上下就那把短刀最值钱了，你有什么家业给人继承？”
黑瞎子一脸无辜，“我没有，朝爷你有呀，你不是说了你有的都可以给我吗？”
“可是你没选我的钱啊，这会儿后悔也晚了，我的家业都会留给我大侄子。”
朝兮耸了耸肩，谁让黑瞎子当初荷尔蒙上头，选了要“人”呢？他说的清楚明白，但黑瞎子坚持，最后只好是“人财两空”了。
黑瞎子道：“朝爷你说的也是啊，我选的那样宝物可不能给别人继承，还是把我的债务给他继承吧。”
“谁稀罕继承你的债务？”朝兮冷笑道，“你欠的债一时半会儿还不清，你就得好好活着，再活个一二百年，一笔一笔都还清了，再让人继承。”
黑瞎子听出其中暗含深意，笑容不由得更加灿烂了。
而旁观者苏万同学表示：一二百年以后他还能活着么？话说，这俩人刚才是在吵架？怎么吵得还挺甜蜜的呢？
此为闲话，苏万不敢表，只能默默当聋子。
两个小时后，朝兮带着他们来到了记忆中的断崖，那座名为“虺巳”的城池依旧盘踞在沙海之下，一切恍惚如旧，只是能看到城中有一些石柱石墙因年久而倒塌了。
苏万这会子好奇心爆棚，可是不敢多话，由着朝兮在城中七拐八拐，把人带到了一间陈旧破败的办公室里。
还是当年齐铁嘴给指的那条出路，张启山的办公室。
朝兮打开机关，先让苏万把黑瞎子扶进去，自己断后。
*
所幸那条白蛇没有再出现，他们离开的很顺利。
重新回到沙漠之上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
苏万第一次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和黑瞎子背靠背在一块休息，来时四个人，现在只剩下自己，真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朝兮则站到了一处沙丘之上，举着望远镜四处观望。
这并不是夜视望远镜，但以他的目力，也能看到在白色的沙漠里，凭空出现了许许多多黑色的斑块——那是帐篷，从数量上看，怎么也有小一千人。
汪家不会这么倾巢而动，一定是九门和新月饭店的人都到了，或许还有道上其他闻风而动的土夫子，把古潼京包围了起来。
亏得是这个出口修的隐蔽，否则被包围的就不只是古潼京，还有他们了。
在更远的地方，距离九门营地有一公里开外，还可以看到一些黑色的帐篷，数量不多，但朝兮确信，那应该就是汪家人了。
朝兮观望了半天，忽然拿出一只聚光手电筒，向某个方位打了暗号，每五分钟一次，一共打了三次。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沙漠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黑瞎子立刻正坐起来，敏锐的支起了耳朵，苏万正在打盹儿，没防备，失去重心摔进了沙坑里。
“没事儿，是熟人。”朝兮安抚着黑瞎子，手电筒照着前方，那三个悄悄赶来接应的人。
王胖子，霍秀秀，都是老熟人，还有一个穿蓝色袍子的藏族人，朝兮只见过一次，叫做“丹”，是张起灵的母亲白玛的同族，康巴洛人，吴邪跟王胖子在墨脱查张家过往的时候认识的。
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朝兮心里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反手就把黑瞎子给劈晕了。
黑瞎子惊讶而又不甘心地昏睡过去，意识到了接下来朝兮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把他给丢下了。
“谢老板，你这是……”苏万看得目瞪口呆。
朝兮一个眼刀甩过去，苏万立刻就老实了。
而后朝兮把黑瞎子扶了起来，交给王胖子，简明扼要地同步着自己这边的情况。
“吴邪去墨脱了。”朝兮压低了声线，“我家小黑就交给你们了，他的眼睛状况很不好，要快……还有这个孩子，多关照点儿。”
“我已经安排好了，这就送他们出去。”霍秀秀接过话茬，沉肃道：“谢老板，您呢？”
“我？”朝兮勾唇一笑，目光望向他们的来处，那些闪着点点篝火的所在，声音苍凉悠远：“我去会会那些豺狼。”
霍秀秀脸色微变，说：“谢老板，小花哥哥特地交待过我……”
王胖子附和道：“就是啊，我们天真同志也说过，绝不能让你在这里久留。”
朝兮看着他们两个，摇摇头，说：“我又不是去寻死的，你们不用管，我有我的安排。你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你这人怎么……”胖子气恼不已，又不知道怎么劝阻。
突然，那个蓝袍藏人“丹”开口：“请您等等。”
朝兮回了头，看到一双黝黑的眼睛幽幽地瞧着自己，淡淡道：“有事？”
“丹”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请问，从前是不是有一位大喇嘛，给您看过因果？”
朝兮皱了皱眉，反问：“怎么了？你也是喇嘛？”
“丹”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但我师父的师叔是。他还记得您的名字，嘱咐我如果有一天遇到您，一定要再给您看看。”
“你也会看因果？”
“略知一二。”
朝兮顿时有了两分兴致，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大喇嘛给他看，说他身上沾染了许多人的因果，可唯独有那么一个人，与他只有因没有果。
他当时多少是有些担心的，怕大喇嘛指的是张起灵，但现在他与张起灵重逢相认，只要等此间事了，十年期至，他把张起灵接出来，也就算有一个“果”了，不知原本的“因果”是否有所改变？
如此紧急的时间地点，朝兮与“丹”对视着，很认真地等待着他的结论，三个旁观者虽然觉得这实属荒唐，却没有一个人出言质疑或打断。
“丹”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走近一些去摸朝兮的头部、颈部，明明是喇嘛看因果，实际操作却有点儿像道士的摸骨看相，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冷不防的，“丹”化指为掌，劈向朝兮的后颈。
突然的变故让其余几人始料未及，而朝兮堪堪避开，顺势和“丹”拆了几招，后跳一步拉开距离。
朝兮冷冽道：“大师，你这是几个意思？”
“抱歉，受人所托。”“丹”再行一礼，“这里很危险。”
“总得有人去做危险的事。”朝兮扫视众人，摆了摆手，“不用再劝了，我是不会折在这种地方的。毕竟，我还跟人有约，要去墨脱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