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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齐小黑过完生辰的第二天,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深山中的小院。

上午十点多,朝兮打猎归来,看见了在院里喝茶的邮递员,和几步开外手握短刀严阵以待的齐小黑。

“出了什么事?”

朝兮示意齐小黑把刀收起来,蹙起好看的眉宇打量着对方。

那个邮递员是在山外的邮局工作,朝兮私下里给过他一次巨款,让他特别关注寄给自己的信件。

“这是三天前从长沙发过来的电报。”

邮递员用袖子擦擦汗,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字条,那上面是抄录下来的电报信息。

“是经常给您寄信的那位陈先生发过来的。我想着,之前陈先生都是每半个月才写一封信,这次收信还没几天,就发电报过来,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所以赶紧给谢先生送过来。”

电报用的是明文,但邮递员是局外人,所以无须担心会被发现什么秘密。

朝兮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帛书有异,请至长沙面谈。陈皮。

这说的,是吴老狗得到的那份战国帛书?

朝兮心中顿时起了疑团。

这几年陈皮做的事虽不至于说全然隐瞒他,但主动提出要与他讨论,却是绝无仅有。

只能说明那份战国帛书的确不同寻常。

朝兮唯恐自己的担忧会成真。

随意打发走邮递员,他站在院中沉思。

如果真如他先前猜想,那帛书里藏着的是与长生有关的秘密,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长沙,把帛书毁掉。

即便是他想多了,陈皮迫不及待要用电报联系他,非要他“见面”详谈,也必是牵连着其他重要之事,不亲自看一看,他无法安心。

只不过,这中间有个难处。

朝兮转过神来,齐小黑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于是叹了口气。

毕竟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此去长沙路途遥远不知归期,齐小黑才十岁,将他一个人丢在深山老林,朝兮怎能放心?

但若带着齐小黑,一旦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只怕……

朝兮沉思片刻,缓缓道:“齐小黑,我有些急事,要出趟远门……”

“有多远?”不等他说完,齐小黑就紧张地追问。

“湖南,长沙。”

齐小黑立刻说:“朝爷,你别丢下我。”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可怜巴巴地跟自己说别丢下他,朝兮以掌抚眼,确然是有些动容。

不知是否是年岁增长的缘故,朝兮发现自己好像越发心软了……虽然仅限于对小孩子。

“也罢,你与我同去。”

长沙那里好歹也有他几个熟人,就算碰见什么麻烦事,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朝兮心想,如有可能,顺便去见见莫医生,看齐小黑的眼睛有没有的治。

既然做了决定,生怕陈皮那边会有什么变故,夜长梦多。朝兮当即收拾了一些贴身携带的“家伙”,带着齐小黑出山,登上了两天后最早一班通往长沙的火车。

到达长沙的那一天,刚好是是十一月一日,目之所及,凄风苦雨,天昏地暗,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下了火车,他带着齐小黑直奔成衣店,给齐小黑挑了一身不显眼的黑色学生装,自己也换了文化人的中山装,头戴前进帽,用一条卡其色的围巾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惊惑人心的丹凤眼。

在这样差的天气里,穿成这样也是寻常,并不扎眼。

阔别七八年,长沙城的景象基本并无变化,这也是由于经年战乱,使得这座城市的建设发展趋于停滞,绝非那所谓的新中国能用三年的光阴能够补足的。

不过,这也给朝兮减小了阻碍。

朝兮拉着齐小黑一只手,在长沙城的大街小巷里快速穿梭。

“朝爷,咱们去哪儿?”齐小黑小声地问。

朝兮压低声音:“书局。”

陈皮这几年大手大脚挥霍了不少家业,手里的黑买卖也收了不少,如今在长沙城里的盘口基本都关了,只剩下那间“谢氏书局”。

因为有“书局”作掩护,就像齐铁嘴的算命摊,行事倒也方便些,所以一直留到了今天。

书局外的一个巷口,朝兮停下脚步,吩咐齐小黑:“你在这里等我。”

齐小黑抬头看他,“朝爷?里面有危险?”

朝兮看了看四周,书局所在的街道原不算繁华,大抵是因为风雨凄迷,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只听得见风声雨声,显出一种喧杂中的寂静。

“只是谨慎行事罢了。”他摸摸齐小黑的发顶,“如果真有什么变故,你就赶紧跑,跑到车站去等我,别拖我后腿。”

齐小黑试图提出异议:“朝爷,我……”

“听话。”他指了指巷子口堆放的几只破箩筐,“你躲过去。又不是一定有危险,只是这里我有很久没回来了,总要小心一点。”

齐小黑犹豫着点点头。

看着齐小黑躲好了,朝兮方才握住了裤兜里的小型手枪,步履稳健地走过去,推开了书局大门。

里面……有人。

书局的陈设布局并无变化,甚至书籍字画的摆放依旧维持着他在时的习惯。

两个伙计在柜台或椅子上闲坐,看起来百无聊赖,悠闲地打着盹儿。

他进门的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被惊醒的伙计赶紧迎过来,堆着笑脸问道:“客人这个天气过来,是买古籍孤本,还是名家字画?”

这也是书局的黑话,古籍是瓷器,字画是玉器,防止有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外行人”。

这些伙计都是生面孔,没见过朝兮,朝兮也不认识他们。

朝兮谨慎地站在门口,没急着往里走,而是压了压嗓子,换了个深沉些的音色说:“去告诉你们陈老板,有广西来的故人,请他出来相见。”

伙计变了脸色,跟一旁的人对对视线,略有迟疑:“客人您是哪位?”

朝兮微一凝眉,“你如实转达,陈老板心里清楚。”

伙计眼珠子一转,目光在朝兮的丹凤眼上略微停留,说了句“客人稍等”,转头去院里报信。

另一个伙计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客人请进来坐,我们老板昨天刚办货回来,现在还在休息呢。”

朝兮没有动,冷冷瞥他一眼。

“不必了,我等你老板亲自来‘请坐’。”

传信那伙计回来得飞快,只是不见陈皮。

伙计气喘吁吁又恭敬地说:“贵客,四阿公说了,请您进去说话。”

这会儿也不装相叫“老板”了。

朝兮眨了一下眼睛,唇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哦?你们四阿公如今的架子越发大了,还要我自己进去?”

伙计苦笑了一下,说:“贵客既然是四阿公的故人,我们不敢欺瞒。实在是四阿公这回在地下挂了点彩,行动不便,还请贵客体谅。”

“呵……带路吧。”

“是是,贵客请跟我来。”

伙计转身带路,而朝兮眸光一定,抽出了一直藏在裤兜里的手。

小型手枪的子弹有限,但他枪法精准,只用了两枪,每一枪都命中头部要害,送了那两个“伙计”归西。

随后,他一脚踹开大门,飞快地跑到巷口,从箩筐里薅出了齐小黑,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