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番话,倒是说得叫人动容。
毕竟有句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但凡是有良知的人,都无法舍弃血缘才是。
“这……这倒是不好说了。”
“是啊,毕竟是血亲,这是再多银子都比不了的啊……”
几句话的功夫,风向就变了。
春花咬了咬牙,就带着人往前走去。
然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也驶了过来。
马车停下,一个身形单薄却不消瘦的少年弯身而出。
少年身穿一袭锦袍,小小的人儿身上却有一种与自己年纪不符的沉稳。
小小少年站在马车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对在地上惺惺作态的裴氏夫妇。
裴氏夫妇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出现,哭嚎着就要往他身边扑去,却被护卫死死拦住。
“我苦命的侄子啊!叔叔叔母来接你回家了!快!快跟叔叔叔母走吧!”
跟他们走,他们就能得黄金百两了!
此时的温熙落在裴氏夫妇眼中仿佛是纯金塑造的。
温熙的目光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裴氏夫妇身上,最终开口:“今日之前,我竟不知道我所谓的叔叔叔母,是长得这副模样。”
他这话说完,众人哗然。
裴氏夫妇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叔叔叔母长什么模样?!”裴夫人喊道,“你小的时候我们可还抱过你呢!再说了,若不是我们,你如何能长这么大?!”
“我能长这么大,是因为家中一老仆,”温熙对上裴夫人,丝毫不怯,“那老仆仁善,每日会从本就不多的吃食中省出一半给我,冬日会用自己的身体为我取暖,我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他。”
“自我记事开始,到我见到母亲,中间十几年一直如此,我跟老仆一起住在破旧冷清的下人房里,吃着老仆省下来的菜,那时候,怎么没见您二位说是我的叔叔叔母?”
温熙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又引起百姓一片哗然,看向裴氏夫妇的眼神已经称得上是嫌恶。
这么小的孩子,说的话自然是发自肺腑的,如此一来,这夫妇二人便是其心可诛了!
人家落难的时候不去帮把手也就罢了,如今人家机缘巧合遇见了贵人,这两口子却又忙不迭地想要把人拽下来,无非就是见不得人家过得好罢了!
亏得他们方才还因为所谓的血缘动摇了一下!
“叔叔叔母若是执意要拿血缘说事儿,我想问二位一句,昔日在我将要饿死冻死的时候,二位可曾想过我与你们血脉相连?在我想要读书,却被你们斥责打骂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我与你们血脉相连?如今倒是拿着血缘过来说事儿了,二位这样的亲戚,我实在不敢相认!”
“嘿?你个小白眼狼你!”裴老爷被他这番话气得不轻。
温熙这番话,就差指着他们鼻子骂了!
这小崽子如今攀了侯府之女做高枝儿,就是不一样了!不光口齿伶俐许多,连胆子也大了!
也不知道那侯府之女是不是天天给他吃熊心豹子胆啊!
府中的春花听着外头的动静,眼中笑意深深。
这就对了!
这才是温家的孩子!
外头的裴老爷摆起了架势。
今天,他就算是不能把这兔崽子带走,也要狠狠揍这兔崽子一顿!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费力地挤进了人群,不知在裴夫人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裴夫人脸色大变:“消息属实?!”
下人点点头:“真的!信上还说,如果咱们四日之内赶不回去的话,就要把咱们家两位小公子的尸首送回去!”
裴夫人大惊失色,这会儿还哪里管得了什么温熙,连忙拽住了裴老爷,夫妻两个嘀嘀咕咕了几句,连忙转身挤出了人群。
护卫们都已经做好把这裴老爷暴打一顿的准备了,结果就见这夫妇两个竟然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了,一时间陷入迷茫。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不仅护卫们迷茫,周遭百姓也迷茫。
这还是头一次见都要动手了,率先摆开架势的人落荒而逃的。
怎么啦,家里要死人啦?!
不管为何,总之是没热闹可看了,众人纷纷散去。
温熙这才下了马车,朝着站在府门口的春花走过去。
“春花姑姑,”温熙拱了拱手,“劳烦姑姑回去跟母亲说,不管他们再来几次,我都会亲自出面,绝对不会让他们败坏侯府和母亲的声誉的!”
春花笑着点点头:“是。”
族学里还有功课,温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匆匆转身离开。
春花则是心情极好地回了后院,惟妙惟肖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学给温元姝看。
温元姝听了也很是惊讶:“裴氏夫妇竟然就这么走了?”
“是呀!”春花点点头,“奴婢也觉得很奇怪呢!他们走之前,好像有个下人过来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就赶紧走了。”
“奴婢觉得,像是出事了。”
温元姝眉头微皱:“叫人继续盯着他们的去向,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是!”
然而不过两个时辰,先前被春花派出去的人就都回来了。
“姑娘,那夫妇两个走了!”
“走了?”春花眉头一皱,“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离京了,”领头的道,“我们亲眼看着他们两个回去收拾了行李,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就直接出京城了?”
“是啊!我和兄弟们也疑惑呢!但他们确确实实是直接离了京城走了!”
春花正欲再追问下去,温元姝抬了抬手道:“好了,这件事儿就先这样吧,这几日诸位也辛苦了,春花。”
春花会意,带着这队护卫出了院子,又给他们分了些银子才回去。
重新回到温元姝身边,春花道:“夫人,这事儿您怎么看呀?那两口子能有什么事儿呢?”
“这事儿啊,估计等陆乘渊回来了,就会有答案了,”温元姝道。
春花眼睛一眨:“您的意思是,可能是主君在背后动了手脚?”
“大概吧,等他回来问问就知道了。”温元姝道。
她总觉得最近这事儿一桩接一桩的,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