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温熙转身离开的小小身影,温元姝一时有些恍惚。
小小少年如今已经长开了,身形单薄却不瘦弱,而是蕴藏着叫人不敢小觑的能量,就等着有朝一日乘风化龙。
春花也忍不住感叹:“小公子这两年,真是成长了不少呢。”
她现在还能想起初见温熙时的场景。
瘦得跟麻杆一样的孩子,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裳,畏手畏脚地站在人群里,跟他现在从容不迫的模样相比,简直是两个人。
温元姝叹了口气:“是啊。”
陆乘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主仆二人这满脸感叹的一幕。
温元姝瞬间变了脸色:“书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搬过去睡吧。”
“啊?”陆乘渊难得愣住了。
睡书房?
这也太突然了吧!
“元姝……”陆乘渊还想再挣扎一下。
但是温元姝眉梢一动:“要不你睡床,我去书房?”
“那还是我去吧,”陆乘渊瞬间改了口,“一起吃个饭总行吧?”
温元姝轻哼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这是答应了。
春花笑着下去准备晚饭。
陆乘渊则是抓紧一切机会,想要在睡觉之前扭转自己的结局,却没想到温元姝今天心硬似铁,无论他怎么说,温元姝都不答应。
无奈,陆乘渊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书房,躺在凉飕飕的榻上,可怜巴巴地抱着被子叹了口气。
小气。
太小气了。
不过就是多吃了一顿,就把他赶出来……
陆乘渊越来越觉得凄凉,躺在榻上怎么睡也睡不着,干脆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回了卧房,将熟睡中毫无防备的温元姝搂进了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他趁温元姝睡着了才回来,温元姝还没醒,他就已经走了,故而温元姝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只想着叫他在外头睡一晚上也就差不多了,便叫人把书房的东西重新收拾干净。
一连几天,裴氏夫妇没有离开,而是从早到晚地盯着温熙。
不过温元姝派出来的护卫盯得比他们还紧,温熙更是谨慎,哪怕裴氏夫妇冒着风险使手段想把温熙引走,温熙也没有上钩,半点机会也不给他们留。
无奈之下,裴氏夫妇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这日过了午后,街上正热闹着,便见裴氏夫妇两个一路哭着往长平侯府去了。
京城里爱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一见二人这阵仗就知道有热闹可以看,于是纷纷跟了上去。
那夫妇二人往侯府的大门前一跪,也不知道是跟随而来的百姓给他们壮了胆还是什么的,二人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求侯府还我侄子!”
“我苦命的侄子啊!”
“你自幼没爹没娘,是我和你婶婶把你拉扯长大!没想到被温家姑娘看中,直接抢了去!我苦命的侄子啊!在这吃人的深宅大院里,你身后没有倚仗,该如何活命啊!”
“我的侄子啊——”
夫妻二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声音此起彼伏,就没消停过。
消息传进后院,温元姝不由头疼。
想要裴家人体面,果真是比登天还难。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使出了这么无赖的一招。
“夫人,奴婢叫人把他们提进来!”春花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要是任由那夫妇二人在外头随意编排,只怕会毁了温家的声誉!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先把外头那对胡言乱语的夫妻提进来,驱散看热闹的百姓才是!
温元姝看着春花,眼神里透着几分意外。
这丫头现在也成长了。
以前这种时候,这丫头一般都六神无主拉着自己问怎么办呢,现在竟然就已经想出法子来了。
“不错,”温元姝道,“就这么办吧。”
外头周遭百姓议论纷纷,但是议论的话却跟春花设想的不太一样。
“哎,你们哪家人啊?”一百姓扯着嗓子问道。
裴夫人抹着眼泪道:“我们是裴家的!千里迢迢上京,就是为了接回我们苦命的侄子!”
裴夫人话音一落,一旁的裴老爷嚎得更起劲了。
“裴家?”
百姓们面面相觑。
温元姝跟裴家的事儿,因裴家通敌,温元姝大义灭亲而京城皆知。
“真有意思,你们裴家通敌卖国,做了这么大的孽,没株连九族就不错了,你们竟然还敢舞到长平侯府面前来,知道温家是干什么的吗!”
“就是的,我倒是听说,以前那位裴老夫人还在的时候,想往陆夫人身边送孩子,当时你们都把孩子送过去了,可见是不待见的,现在又来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就是就是!何况现在温家可是侯府!做侯府之子,难道不比跟着你们舒坦?还苦命,我也想这么苦命!”
裴氏夫妇听着,脸色越来越奇怪。
这怎么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想象中,这些百姓难道不该同仇敌忾,跟他们一起痛骂温元姝吗?
这怎么……
春花刚走到门口,听见百姓们的这一番言论,连忙抬手拦住了身后的家丁护卫。
这风向不太对,再看看。
“就是的,就没听说过当侯府之子的命还苦的,你们裴家是有多少家底啊?把孩子接回去,还能叫人家比在侯府过得还好?”
裴氏夫妇脸都绿了。
受裴则玉通敌之事牵连,裴家不仅失了倚仗,还在当地名望尽失,哪怕乞丐都能朝他们翻白眼,可他们还不敢说什么。
谁让他家出了个通敌卖国的贼呢?
再说从京城回去的那两房。
那两房确实是做生意,本来生意做的还挺大,但是当年分家,两房分了一半的家产给侯府,本来是准备带着半副身家回去东山再起,结果刚回老家,裴则玉通敌的消息就传了过来,那两房做生意处处碰壁,到哪都被人瞧不起,无奈之下,只好也歇了心思,现在在老家坐吃山空。
总之,就因为一个裴则玉,他们裴家人虽然还活着,但是远远不如以前风光了,甚至连平民都不如,又哪敢跟如日中天的长平侯府相比?
可是想想那即将到手的黄金百两,夫妇二人也不得不咬着牙强撑着。
“我们不管!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我侄子的血亲!温家是侯爵又如何?难道这身份地位,比血缘还重不成?!”
“就是的!何况我侄子不过十岁出头,就是个孩子!在这儿寄人篱下,怎么可能比在自己家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