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沟道上,刘绿的谩骂声不断在回荡:“挖坑就算逑咧,哪个鸹貔还在这坑里头尿尿来?一股骚气味,把人能熏死!哎——今儿就背到家咧!嫑叫老子寻着这挖坑的怂........”
纪永宁弟兄俩回到家时,家里已经摆好了晌午饭。
胡喜容一见他俩,便开始骂:“你两个碎怂还知道回来日馕(吃饭)?我还当你俩不知道饿哩,我在门口都喊了多少遍咧,就是喊不回来人!”
纪永宁兄弟俩,低着头不敢说话,悄么准备去洗手。
纪满庆见纪永宁额头红肿,喊住他问:“你那撒上是咋咧?得是学人家杨戬开了天眼咧?”
纪永宁抬手揉揉额头,小心说道:“不小心叫镢头把给砸咧。”
纪满庆无语地摇头:“弄啥啥不行,拿个镢头都能把自己捶咧,哎,赶紧去洗手过来日馕!”
纪永宁两人见蒙混过关,长舒一口气,赶紧把衣襟里的花椒放好,去洗手吃饭。
他们不知道的是,沟里纪老太正在和刘绿吵架。
“你个驴湿的,眼窝叫鸡屎糊住咧!你喔(那)烂草鞋不要了就扔逑远,扔到我撒上,是准备给我披麻戴孝哩嘛!”纪老太被刘绿扔过来的鞋子砸得晃动了一下身子,高声吼道。
刘绿回身往沟上头一看,见是纪老太,忙赔礼道:“哎呀呀,是他纪老太呀。你看我这脑勺后头又没长眼窝着,真不知道沟上头还有人哩。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没把你砸着个啥事吧!”
纪老太杵着手里的枣木杆,在地上敲了两下,骂道:“我说砸滴有事哩,你说咋交代!”
刘绿混不吝地笑笑:“他纪老太,你大人有大量,嫑和我这种半吊子计较嘛。你要是觉得不美劲,就把喔(那)鞋再扔过来,砸我身上就是!”
“滚滚滚,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我今儿且饶过你,过几天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就寻你去!”纪老太气捡起那只鞋朝刘绿丢过去,可惜没砸中。
她呼呼地杵着棍翻着眼皮,狠狠瞪了一眼刘绿,自顾自地下沟。
“哎哎哎,他纪老太,我这可是端着鬼神的饭碗,你可不敢讹我呀!”刘绿好声喊道。
纪老太不搭理刘绿,和刘绿小心的擦肩而过,顺着沟下去摘花椒。
可是她还没到自家的花椒树下,就看到树上被人掰去了树骨,立即气得一蹦三尺高,跳脚骂天骂地。
骂了半天,她觉着不过瘾,花椒也不摘了,又爬上沟,一路骂去了大槐树下。
纪满川和纪满庆吃完饭,准备去地里锄草,路上碰到光脚回来的刘绿。
只见刘绿肩上的包袱沾满了泥,裤脚上也满是泥,他一路走,一路抬起袖子嗅嗅,然后走三步一回头地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骂谁。
纪满川好奇地问:“你这又是弄啥活咧?这一走三嗅、四回头的,难道又是啥装神弄鬼的新招式?”
刘绿一见是自己的一挑担,一甩袖子,吐槽道:“哎呀,今儿就晦气死咧!早起就翻沟,翻了两架沟去给人看穴地(坟地)。临出门的时候,雀儿飞过我头顶,粑了我一鼻子,我就知道今儿这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到了那家人说的地儿,我一看那弟兄俩给他爹选的穴地是个河滩阴面的池池洼。我说这不行啊,这低洼之处日头晒不上,湿气过重,而且容易淹水,不是个好地方。况且人埋在这块地,阴气聚在这儿,散不去,这块地就废咧。”
纪满庆点头,说:“选坟不选坑坑洼,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这两兄弟是故意想让他老爹被泡被淹啊。”
刘绿一副总算碰到知己的样子,兴奋得就要去抓纪满庆的手,被纪满庆制止道:“你快往后退退,你身上这是啥味儿!该不是,你刚从粪坑游了半天,才爬出来?”
说到这里,刘绿更气了,道:“我话还没说完,身上这事等会再说!”
纪满庆一副吃瓜看戏的样子,拉拉裤脚,往旁边的土墙边上一蹲,嬉笑着说:“来来来,咱蹲在这阴凉处细说。”
纪满川无语道:“地里的草你不锄咧吗?到时候草比庄稼都高,我看你准备明年吃风喝屁去!”
纪满庆笑笑,说:“不急,地里的草总是锄不完,不急于这一时。”
纪满川摇摇头,见刘绿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有些好奇,跟着蹲了下去,等着刘绿的下文。
“刚说到哪咧?哦,说到选穴地。那兄弟俩非要选在那,我咋劝说也没方子,最后只能顺着他们说。我就挤着(闭着)眼窝胡说,说这地儿面北背南,后面靠山,前面是河,金山银水,是大富大贵之地。
本以为我挣了我的五十文钱走人就行咧。结果,这钱刚到手,他们家门弟兄就打来咧,说这弟兄俩不怀好意,这个地方是他们太爷留下的藏宝之地,现在这兄弟俩想占为己有。”刘绿嘴角飞着唾沫说道。
纪满川不解地问:“这跟你有啥关系,你拿钱走人就成咧么!”
刘绿叹气说:“人背,走路尽踩屎咧!我这不是打算让他们自己人吵嚷,我走人嘛!结果溜走的时候脚底下踩着啥,软软的。我抬脚一看,咦,一坨屎,你说气人不气人!这鞋底的屎肯定得弄么,我气得脱鞋一甩,好巧不巧,甩到那两兄弟中的老大撒上咧。”
纪满庆没憋住,张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纪满川忍着笑,说:“你这是,哎,都不知道咋说好。人家没打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