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闻融离开后,秦氏来到女儿面前,搂着轻拍着她的背:“可儿,娘亲知你心中难过,想哭,便哭出来吧。”
周芋可一把推开她,转身跑了出去。
秦氏一愣,立时欲追上去:“可儿!”
周芋可小跑着出了家门,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下茫然。
她竟不知自己何去何从,她恨极了。
同为官宦之女,为何她与乔惜会有云泥之别?
即便未曾亲眼见过,但她常听人提起,乔惜骄纵跋扈,能得帝夫青睐无非是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在她看来,那分明就是个祸国的妖女,就如那话本子中的狐妖般迷惑众人,巧言骗得赵氏江山。
她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看着人们或悲或喜的面容,她心中没有一丝涟漪。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湖边,湖前矗立着一座颇为耀眼的楼宇。
“潋坊馆。”她低声喃喃,随即回过神来:“潋坊馆,是墨砚舟常去那家潋坊馆?”
她鬼使神差地走进去,只见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手持团扇,迈着摇曳生姿的步伐向自己走来。
周芋可眉心紧皱,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哟~这不是周大人的掌上明珠吗?您今日怎想着过来了?”
周芋可强忍着想反胃的不适,冷声道:“听闻墨相大人常来此地?”
坊主笑意微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眼前的周芋可,不敢断定她今日来此的用意。
瞧着那泛红的眼眶,是刚哭过不久?
定是因墨相好男风一事已被她知晓。
不知是哪个碎嘴子的家伙,将她们那日的谈话给传扬了出去,让她知道了,非得将那人扒皮抽筋不可。
她勾了勾唇:“墨相大人来此,多是在二楼船舫谈事,您要去看看吗?”
周芋可心底泛着寒意,环顾四周,皆是些妖娆身姿,果然,男人都喜欢这样风情的女子,就连墨砚舟也不例外。
“不必了,我自己随处转转即可,您且去忙着。”
坊主见周芋可径直向楼梯处走去,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一名小厮上前,凑到坊主耳边低语:“她来作甚?”
坊主看着她还不上楼,轻摇团扇,淡淡道:“不知,许是来寻乐子的。”
“听闻墨相大人要与她取消婚姻。”
坊主回首,似笑非笑地盯着小厮:“手头的事情都忙完了?竟有闲工夫与老娘闲扯?”
小厮尴尬地挠了挠头,“小的只是好奇,她历来都以清高自诩,最是见不得咱们这种下等人。”
坊主拿团扇轻敲小厮的额头:“什么下等人?来咱们这的哪一位不是达官贵族?”
小厮看向坊主另一只空落落的手,眼中露出一丝狐疑:“她该不是,来白嫖的吧?”
坊主瞬间冷脸,瞪他一眼:“就你明白。”
说完,转身向着后院走去。
小厮转向楼梯口那抹殷红的身影,轻啧一声,撇嘴摇了摇头。
周芋可上了楼,目之所及是一艘艘并未点灯的船舫,唯身旁第一艘船舫的窗棂上,隐隐透着摇曳的烛光。
她正欲向一旁走时,只听“吱嘎~”一声,船舫的门被从内推开。
三五个身着薄纱的女子从内走出,那雪白的肌肤,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她对这些人嗤之以鼻,眼中的不屑将要满溢出来。
青天白日的,竟有人如此荒淫。
她的视线不经意掠过船舫内,一道白色的背影让她愣住,那是...墨砚舟?
与此同时,一名小厮端着酒水正要往里送去,她眸子一转,轻声唤住小厮,
指了指一旁紧邻着的“独”字船:“这船有人包吗?”
小厮摇了摇头。
周芋可暗自松了口气,取出钱袋,从中挑拣出十余枚铜板丢入小厮的托盘中,
趾高气扬:“命人送几碟清淡的小菜,外加一壶清酒。”
小厮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抬眸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周芋可不悦:“你这是什么表情?还不快去!知道我是谁吗?”
小厮不急不缓地摇摇头:“周小姐,您付的银子,只够酒菜钱,不足以包下旁边的‘独’字船。”
周芋可眉头深锁,“一艘破船而已,竟敢漫天要价,信不信我即刻就让我爹来将你们查封?”
小厮面色如常,“周小姐,咱这潋坊馆开业至今也有五年了,一直都是明码标价,您若银钱不足,亦可去一楼消费。”
“谁说本小姐没钱了?”周芋可气急,忍不住拔高音量:“那你说,包下那艘船,需多少银钱?”
“五钱碎银。”
周芋可大惊失色:“五钱?你怎不去抢?”
小厮淡淡的看她一眼,便将托盘中的铜板拾起,递回周芋可手中。
周芋可见他要离开,不耐烦地又从钱袋中取出一块碎银,与方才的铜板一同递给小厮。
没好气地撇撇嘴:“这下总行了吧?”
小厮面带笑意:“周小姐稍候,小的送完酒立马给您安排。”
周芋可摆摆手,便向着一旁的“独”字船走去。
这厢,小厮将酒水送入船舫,一身白衣略带醉意的陆骥便攥着小厮的领口,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不耐烦:“怎今日送个酒都这般磨蹭?是瞧着陆某人不复从前,便也开始怠慢了不成?”
小厮急忙赔着笑脸:“陆大人您喝醉了,小的怎敢呐?”
“着实是因为那周小姐,想包下您隔壁的‘独’字船,闹了点脾气才给耽搁了。”
陆骥疑惑:“周小姐?哪家的周小姐?”
小厮笑着解释:“还能有哪家的周小姐,自然是州司马周大人家的千金呐。”
陆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摆摆手:“行,陆某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小厮恭敬地退离,快速下楼安排人去“独”字船点灯。
随后,他来到坊主面前,从怀中取出方才周芋可支付的船费。
坊主眉心微蹙,似是不屑:“别告诉我,包下‘独’字船的是那周家小姐。”
小厮扯了扯嘴角:“正是。”
坊主扒拉着手中的铜板,又颠了颠:“这都多少年,未曾见二楼客人使出过铜板了。”
小厮苦笑着将方才发生之事告知坊主,坊主听后瘪了瘪嘴角:“也罢,既然接了就好生伺候着,别给老娘捅出啥篓子来。”
小厮点头如捣蒜,“小的明白。”
坊主拿团扇点了点他的额头:“警醒着点儿,那可不是什么善茬。”
说罢转身:“哎,开业至今,还是头一回做亏本生意,老娘得去喝壶温酒缓上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