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担忧
他亲眼看着皇帝写下那封信,也亲眼见他交代人如何送达。
所以,他隐约意会到皇帝在想什么。
所以,他此刻才无比担心皇帝此时的精神状态。
越深想,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正在这时,有官员过来敬酒。
钟离笑着与来人寒暄几句。
那人喝尽杯中酒,忽然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问:“钟离大人,听说您前段时间离京了?”
他没有打听銮仪卫行动的意思,只是单纯八卦。
只是见钟离一副公事公办的端肃模样,连忙讪笑两声,岔开话题。
“话说,怎么不见那位贵妃娘娘?”
那位……明贵妃。
宫里仅存的嫔妃。
也是皇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搞到手的人。
但自从诞下皇子,明贵妃便没在人前现身过,谁听了不说一句古怪。
更古怪的是皇帝。
堂堂天子,居然遣散后宫。
遣散后宫以后,皇帝仿佛对女人也丧失了兴趣,一心扑在水师上。
这位大人不知道的是,钟离此番离京,正是前去视察水师军演。
而且,大型水师军演已经进行了三次,开拔的距离一次比一次离霞州港远,最远一次,甚至到达了舆图上从未记载过的无名岛屿。
钟离曾经投身行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战争,无论陆战还是海战,都要流血,都要牺牲……
做为臣子,他无法干涉皇帝的决定,更不能忤逆君父,但做为将军,他不能不感到担忧——不能带来和平的战争,没有任何正面意义。
一旦战争开始,无数的事情都会不可避免地滑向悲剧。
钟离眉头深锁,连那位大人何时离开都没有察觉。
……
翌日。
苏和光起的很晚。
但除了眼睛有些红以外,依旧毫无破绽。
倒是似云伺候她梳洗的时候,不经意往四周瞟了瞟。
苏和光在镜中看到,敛眉问:“找什么?”
似云不好意思地一笑:“昨晚殿下带回来的卷轴怎的不见了,也不知是哪位大家的妙笔?”
做主子的,身上多了或少了什么东西,都是下人的失职。何况昨夜那么大一幅卷轴,苏和光带回来并没有遮掩,众人都看见的,不能不闻不问。若是旁人送的,也该由下人登记在册,往后好还人情。
苏和光面无表情反问道:“什么卷轴?”
她已经烧了,连同信和先前收到的画像一起。
似云很机灵,见主子不愿深谈,便识趣地不再问,双手灵巧地绾了个朝云近香髻出来,退后端详片刻,又去外面剪下一朵绿菊簪在她鬓边。
“哟,”苏和光忍不住赞了一声:“手艺不错。”
审美也不错。
似云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小脸红扑扑的, “主子不怪我糟蹋好花儿就好。”
绿菊是名品,但她知道主子不在乎这些,才敢剪下给主子簪发。
果然,苏和光随意地摆摆手:“花儿开来就是看的,在哪里不能看?”
拂烟正在给她整理系在腰间的璎珞,闻言笑道:“能被主子戴在头上,是花儿的福气,主子容颜绝世,倒是给花儿增了颜色。”
“你呀你呀……”苏和光作势要捏拂烟鼓鼓的脸颊,拂烟笑着躲开。
内室里笑闹成一片,丝毫看不出苏和光昨夜曾有多伤怀崩溃。
人啊,选定了一条路,就一条道走到黑,别鱼和熊掌都想要。
否则,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和光就是太明白这个道理,才没法后悔。
她也不想后悔,不然,岂不是背叛了曾经的自己?
她说过的,她忠于自己的欲望。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
祝长史从前院过来,远远就听见笑声,不由得柔和了神色。
在这位主子身边当差是很轻松的,没有尔虞我诈,主子也不喜怒无常,更不磋磨下人。
(此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沈姓公子点了个踩并举报此条为不实信息)
苏和光听到通传,扬声叫人进来,侍女们见长史前来商量正事,便都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陛下准了殿下所请吗?”祝长史开门见山道。
苏和光先前透露出要离开皇城的意思,还暗示过就在中秋之后,故有此一问。
苏和光也不瞒她:“是啊,你安排下去,尽快启程。”
最多也就这一两日,安排车马、行囊、随从,可有得忙。
祝长史微微思忖,又问:“亲王卫队都有成例,咱们按规矩办就是。只是……贴身伺候的人,主子有什么想法?”
如今的侍女都是宫里统一拨过来的,也没看出来主子有特别倚重谁。
其实这也是苏和光刻意促成的结果,她不想再像先前一样,与人产生太亲密的关系。否则她走了以后,这些人又该怎么办?
很难说她们会不会又成下一个锦书雁字,甚至卫五……
背井离乡。
客死他乡。
苏和光不能,也不忍。
她思忖半晌,倒着实有些为难。有心叫府里人另谋出路,可皇家奴仆,岂是说放就放的?
何况女帝刚封她做亲王,她就做出一副随时跑路的样子,叫女帝怎么想?
同处一个府邸这么久,祝长史多多少少能猜到她的想法,劝道:“主子都带去吧。您没吃过苦,一路风霜,无人照料岂不让陛下担心?”
堂堂亲王,出门无人看顾吃穿用度,说出去世人又怎么看?
咦……
别说,这话倒给苏和光提供了另一条思路。
侍女或留或放,总得离开都城再说,至少面子上看得过去。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祝长史做事雷厉风行,得了准话,立刻出去安排。
侍女们知道要跟着出远门,一个个高兴得什么似的。
“奴婢会梳妆!”
“我最擅长照顾猫!”
“还有我……我最会搭配衣裳。”
一院子叽叽喳喳,到底都是小姑娘,十五六的年纪,活泼可爱,像春日枝头清啼的黄鹂。
苏和光有心恶作剧吓唬她们,微微压低声音道:“一路车马劳顿不提,浆洗衣裳到时候都是你们的事,还有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也都要靠你们。”
侍女们笑着对视几眼,似云主动道:“殿下不知,我是穷苦人家出身,您说的这些,在家里都是做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