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渊看着她顿了片刻，扭过头直视前方。
“何慧当年和鹤浩坤结婚两年有余，却一直怀不上孩子。”
唐琬见他终于松口，心里长舒一口气，静静听着。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意就是：
何慧作为长子长媳，鹤老爷对他们家觊觎了很高的期望，却迟迟听不见好消息，日渐对这个儿媳产生了不满。
甚至曾暗示过鹤浩坤，如果再不行，就让他找个由头跟何慧离婚后再娶。
那时候鹤浩坤又属壮年，在外面花天酒地，情人无数，时常夜不归家。
何慧害怕他哪天真会抱着个私生子回来，把她赶出鹤家。
压力下，她为了保住鹤家长夫人的位置，就想出了假孕产子的狠招。
原本她是买通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大学生，配合对方的生产周期，开始煞有介事的伪造自己的假孕。
结果生产那天，女学生生下来的孩子因先天心脏发育不全，还不足几小时就夭折了。
就在何慧绝望中，不知谁提了一句她的小姑子，也就是鹤悦绒，刚刚在同一家医院产下了一对龙凤胎。
何慧在走投无路下的情急之下，便买通帮她“接生”的护士拿着那个死婴，悄悄和鹤悦绒生下的孩子调了包。
原本何慧想要的是儿子，可因为死婴是个女孩，护士怕在鹤悦绒那边穿帮，就换了个女婴给她。
唐琬听闻事情原来如此，唏嘘不已。
“但是何慧两年后又生下了鹤宥深。”她想了想，“不会鹤宥深也不是亲生的吧？”
“鹤宥深是她生，只不过不是鹤浩坤的种。”
唐琬嘴巴张成了一个o，但是她反应很快，两年多怀不上孩子，一般都是夫妻其中一方有问题。
“鹤浩坤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何慧不得不在外面和其他人怀了个儿子，以此进一步巩固她长夫人的身份。”
厉渊对她的逻辑没有出声反驳。
唐琬沉吟片刻，“要是鹤宥深知道他和鹤家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还不得疯掉。”
厉渊冷嗤，“你真以为鹤宥深不知道？”
“话又说回来，这还得谢谢他，要是不是他在一次受伤验血中发现了蹊跷，找何慧对峙时被鹤宥莉偷听到，鹤宥莉也不会悄悄开始查自己身世，最后找到我们。”
“至少我们还曾一家团圆过。”
唐琬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深究，“这么大的事，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鹤老爷？还是说你在等个什么机会……”
“唐琬。”
厉渊不耐烦地打住她的话。
再看向她时，愠意正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在眼底徘徊。
“这是我最后一次用这个名字叫你，明天我要是听见你还赖在鹤家不走，我就曝光你的身份！”
唐琬一听急了，“当时我们说好的是一周时间，你也答应了的，现在还有四天呢，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厉渊舔舐了一下牙尖，下巴微抬，发出傲然的轻笑，“你以为我浪费时间跟你讲这么多，你不用付出代价的吗？”
她还想跟他争辩，但刚一张口就被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屏幕上显示，鹤宥深。
唐琬狐疑，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她没有马上接通，而是回瞪了厉渊一眼，暗骂一句“无赖”后，推门下了车。
在外面接起电话。
鹤宥深为自己生日宴会选好了举办的场所，想让她过去看一眼。
唐琬当时只是为套话找的借口，没料到他还真上心了。
为了不流露出异常，尽管她不想，也还是答应会过去。
至于厉渊的警告，她也没准备好该怎么办？
一路上，她脑子里装着太多的东西，就像沼泽地里的水泡，时不时就会在脑海中冒出头来。
这个想法刚“破”掉，另外一件事又浮出水面。
她干脆打开车里的Fm广播，希望能让分散点注意力。
一段舒缓的音乐过后，正好到了整点新闻播报时间。
【近日，我市警方在打击网络违法犯罪行动中取得了重大突破，成功破获江城有史以来最大的暗网组织——“黑洞”】
唐琬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两个字，耳朵动了一下，把广播音量调大。
【该组织通过极其隐蔽的网络技术搭建非法交易平台，进行诸如走私违禁品，买凶杀人以及组织网络博彩等多项违法犯罪行为……】
【……令人遗憾的是，该暗网组织的负责人至今仍在逃，警方在此郑重呼吁广大市民，若发现……】
唐琬的思绪犹如打开了任督二脉，飞快的把那天跟踪鹤宥深的事和这则新闻联系到了一起。
原来当时他们说的“黑洞”指的是暗网。
唐琬心里咚咚咚的突然感觉不安，这种惶然完全是出于一种直觉。
鹤宥深肯定是在暗网上进行过非法活动。
他能干什么呢？
走私越货？还是……
买凶杀人？
想到此，唐琬手臂上的汗毛莫名立了起来。
思考片刻后，她决定拿起手机翻出厉渊的名字。
可就在拇指要点下去的一瞬，又迟疑了一下。
指腹落在屏幕上后，往上一刷，换成了顾霖尘。
*
鹤宥深跟她约的地点在码头，是一艘私人豪华游艇。
唐琬以为叫她来就是参观一下内部，看看空间大小，好确定邀请人数以及宴会规格。
可随着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游艇缓缓启动，开始向着大海深处驶去。
唐琬先是一怔，故作镇定的来到驾驶舱，疑惑问：“看着天就要下雨了，我们这是要上哪儿呀？”
“急什么，等会儿你自己看呗。”
鹤宥深从见到她一开始就挂着一副冷然的面孔。
起先唐琬没太在意，反正他们平时在家遇到，他也这副德性。
但现在他眼中愠色渐浓，抓着舵手的手骨凸起，一股正在慢慢撕裂开的酷虐感笼罩在周围。
唐琬放眼朝天际线望去。
方才还有夕阳余晖，转眼间，不知从哪儿涌现大片乌云，如同黑色的潮水，气势汹汹地朝着天空蔓延开来。
整个世界一下子被拉进黑夜。
唐琬明显觉得不对劲，本能地去摸手机。
“晚上碧君还约我去看电影呢，那我给她说一声改明天吧。”
她还没来得及点开屏幕，鹤宥深突然夺过她手机，二话不说就朝窗外扔了出去。
手机掉进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