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希无非是想让大郢和赤禺两败俱伤。
而以慕容锦的能力和心机，她完全可以借机利用她的计划顺势而为，在保全自己的同时，乘虚而入。
按理来说，比起她来，慕容锦应该更信任她自己，又为何非要与她合作?
慕容锦听到月流云这么说，认真地摇了摇头，一双异瞳中罕见地写满肃然，说道：
“不……没那么容易。”
她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本殿以前太过骄傲，自以为这世间本殿所要之物，唾手可得。”
可她在大郢的计划还是被南宫明烛识破了，想要的也没有得到。
慕容锦又继续道：
“……本殿曾经以为……自己绝顶聪明，会是执棋之人，高高俯瞰整个棋局。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那颗棋子呢。”
她神色渐渐凝重地说道：
“可是本殿与叶昭希在后宫中相处了一年，深知……她绝对比本殿要疯，埋棋能力、隐忍能力、以及虚与委蛇的能力，本殿都不如她。”
“要说利用……本殿和大人能想到的，叶昭希自然也能想到。”
“本殿虽然与她合作，可她的计划并未完全告知于本殿，也不可能不会提防本殿，有所保留。”
“她在赤禺中，也像在大郢一样，布了层层暗棋。”
“本殿不得不防。”
月流云望向慕容锦的目光也有所改变。虽然依旧有提防和冷意，可她不得不承认，她在慕容锦身上看到了其他优点。
月流云神色淡漠，缓缓开口道：
“……殿下能认知到自己的不足，又有野心，有谋略，有手段，将慕容淮和慕容川踩在脚下，已经说明了……殿下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而强者之间，向来只有输赢。”
闻言，慕容锦眼神骤然变得奇异，定定地看着她。
她眸色极为漂亮，一双极为动人且璀璨的异瞳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
慕容锦道：
“……刺史大人，你不也是吗。”
她回想起自己还中着毒，只觉得，月流云和叶昭希一比也不遑多让。
仔细看来……
她们还有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睛。
某些角度来看，神色也颇为相像。
如今，就连这股面上平静实则疯批的劲儿也开始慢慢重合。
这个人……怎么可以既像南宫明烛又像叶昭希！
她这一辈子遇见的两个最为棘手的人身上的特质，奇异般地……重合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月流云冷淡是冷淡了点，疯是疯了点。
……可慕容锦的直觉告诉她，这人骨子里是个有善意、有价值观的好人。
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其实是很难的，但好在……她有着极为清醒的理智和保护自己的手段。
而就刚才的那番话而言，她竟然突然对月流云莫名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好感。
月流云却不想和她再继续讨论这些了。
营帐偏近月流云的角落处，静静伫立着一把刀。那把刀上有着很多磨痕，显然是跟了主人许多年了。
还残留了一些……
大火烧过的痕迹。
那是南宫晚晴的刀。
是她专门带来的。
月流云眸光扫过那把刀，又迅速收回，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声音极力保持着冷静：
“殿下想要合作就要拿出诚意来。”
“殿下说叶昭希对你有所保留，殿下对本官又何尝不是呢。”
“比如……殿下所说的……叶昭希在赤禺布下的棋，相信殿下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不，”慕容锦摇了摇头，诚恳道，“……本殿没想过要保留。此番前来，其实主要是想和大人商讨此事。”
月流云平静道：
“那还恳请殿下说实话。”
“毕竟，您身上的毒还没解。”
“本官说过，本官睚眦必报，也没那么容易糊弄。”
“若是让本官发现殿下企图诓骗本官，这毒……恐怕也就无能为力了。”
慕容锦：“……”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错就错在，以为月流云是个正常人，结果其实也是个疯子。
不过……也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的之内。
慕容锦忽而离她又近了些，正了正神色，沉声说道：
“大人可以不信本殿，但对本殿来说，有个隐患却已经是刻不容缓，本殿必须得除掉。”
月流云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距离，淡淡道：
“既要合作，殿下但说无妨。”
慕容锦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痛恨，咬牙切齿道：
“原本……本殿早已经对整个赤禺势在必得，就连边境三州……本殿也有将近六成的把握收入囊中。”
“可前段时日，本殿却发现，本殿身边最信任的人……呼乞将军，竟是叶昭希的人！”
“……若不是乌兰夫人与他假意周旋，发现他竟与叶昭希以及宜州的柳泽音都有书信来往，本殿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呼乞将军?
那人可是赤禺第一猛将，现如今，呼乞将军之于赤禺，就相当于镇国大将军宋皓天之于大郢。
他竟然……也是叶昭希的人?！
这是月流云第n次感受到了叶昭希的可怕之处。
这场战争，即便是大郢赢了，也势必会遭受到重创，叶昭希的目的也会达成，到时候再通过内乱……大郢便无力回天。可若是赤禺赢了，大郢会走向毁灭，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赤禺就算成为新政权的掌控者，有呼乞将军这条暗线，注定不会长久，就如前世的大郢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倒塌，衰败，灭亡。
若呼乞将军叛变这件事情是真的，慕容锦想真正掌控赤禺都会变成麻烦，更别提想要拿下边境三州。
也难怪……慕容锦会如此低声下气地选择来和她合作。
这已经是她当前最好的选择了。
可前提是，她说的是真的。
月流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人，问道：
“……乌兰夫人?她可有证据证明这些?”
“她只有一些未燃尽的书信，”慕容锦知道她的怀疑和顾虑，慎重地回答道，“……一开始本殿也不免对她有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