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如同雕塑般,身体僵硬地伫立在吴三省卧室门外,再次凝视着屋内那凌乱不堪的场景,心中的感受已与前几天来时大相径庭。
这一次,他的脸色如变色龙般几度变化,最终,似喜似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捏着。
最终,他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扶着门框缓缓跌坐在地,双膝合拢,将头深深地埋进腿间,无言的泪滴如决堤的洪水般,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板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叔……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我们……难道不是血浓于水的至亲骨肉吗……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你要做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何必……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呢,三叔……
吴邪紧闭双眼,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为他那颗破碎的心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
清晨,吴山居里,阿宁说过的那些话语,如魔音绕耳般,一直在他耳畔回响。
他的三叔,吴三省,在西沙海底墓里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蓦然,吴邪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道诡异的念头,他再次想起了南海水脉墓下,姜葶漪曾经在他耳边说过的那段话。
‘行走于黑暗中的人,内心早已发黑腐烂,他们的灵魂早已被黑暗浸透腐朽,对于光芒的渴望,是一株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时长成的庞大藤蔓。’
原来,这句话,姜葶漪所指的并非其他,而是小哥他们,更是他自己啊……
一语双关,如此精妙。
因为身处黑暗,所以,才会如此渴望光明,期盼着有一抹璀璨的光芒,能够照亮甚至是拯救他们那早已迷失的心灵吗?
呵。
三叔,你,真是高估我了啊。
所以这才是,黑瞎子对我情感复杂的根源,对吧。
因为他早已洞悉了一切,看穿了三叔你玩的把戏,打的算盘珠子啊。
呵,哈哈哈哈哈哈……
多讽刺啊……
我还真是愚不可及啊!
如果没有南海水脉墓这件事,或许吴邪的确会按照吴三省的剧本规划走下去。
可偏偏,偏偏出了个姜葶漪,横空杀了出来。
打乱了吴三省的计划。
吴邪在吴三省卧室门口枯坐了一夜,睁眼到天明。
暗处,负责跟稍的几路人马,全都满脸疑惑不解的将这个信息传递回了他们身后之人手上。
有人觉得情况不对,层层上报。
也有人觉得无所谓,懒得理会。
这一夜,没人知道吴邪究竟在吴三省的房子里,做了什么。
也没人知道,就是这一夜,吴邪枯坐一夜,极速成长,凭借着他的头脑,猜出了很多东西。
虽然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谜团,可就他目前推断出来的,所有他能推断出的信息,就已经足够多的,多的让他心惊。
吴邪缓慢的支撑起身,慢慢挪动着因为一夜枯坐,血液流通不通畅而导致的全身麻痹,此刻血液流通一下通畅而引起的酥麻感。
看着屋外透进房子里的光亮,怔愣了一会儿。
伸手从包里摸出了手机,翻出王萌的号码拨出了电话。
电话彩铃的声音,响彻在只有他一人在的,吴三省的房子里。
‘我始终带着你爱的微笑,
一路上寻找我遗失的美好……’
电话那头,接通之后。
吴邪有些沙哑的嗓音平静的响起。
吴邪:“王萌,给我订一张,今天飞三峡的机票。”
王萌,你是我三叔安排的人,还是二叔安排的人呢?
放下手机,也不管电话那头的王萌一头雾水表情,还没回道,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吴邪打开洗漱台的水龙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满眼通红,眼底乌青,血丝遍布双眼,一脸胡茬,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破碎。
扯了扯嘴角,艰难的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假笑。
洗漱完毕后,拿起洗手台上,他三叔使用过的刮胡刀,剃掉了脸上冒出来的胡茬。
对着镜子开始练习着表情。
……
临近中午时分,吴邪一身清爽,心情愉悦的哼着小调,一脸狡黠的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手里还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走出了吴三省的别墅。
暗处负责盯梢他的人,脸上表情极其无语,好几个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是,这吴家三代独苗,就这???
吴家是缺他钱了,还是缺他吃了啊???
这吴三省是出门下斗了,不是死了。
你三叔都被传失踪了,你这做侄子的,是一点儿都不带担心的???
啊???
那可是你亲叔叔啊!!!
还是一手把你带大的三叔哎,你就……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跑来搬他东西了???!!!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这……
这老吴家……吴老狗那破坟头,让人厥了啊?
这怎么就……
怎么就还能……
还有啊,他手里提溜的那俩大塑料袋里的,他们要是没看错,是好几个吴三省吹嘘过的宝贝古董文玩儿吧?
他……
就这么拿塑料袋儿装着,他就这么提了出来???
不是,吴三省的眼光,那是从来就不低的啊!
但凡他能搁家里的东西,那就没有差的啊!
这吴家小少爷,吴三省这大侄子就给拿这么俩破塑料袋子,装着就给提出来了???
这万一要是磕着碰着的…………
不少暗处的人纷纷摇了摇头,败家子儿啊,这是真的败家子儿啊。
不单败家,还不孝啊,啧啧。
他三叔出事了,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把人给找回来啥的,反而,反而是跑来他三叔这房子里头打秋风。
啧啧……
这老吴家,呵,以后可怎么办哦。
哦,不对,就吴邪这样的,吴家还有个锤子的以后。
而远在京城的,霍秀秀和解雨臣接到这消息之后,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按他们那些天的接触下来,他们觉得,吴邪趁吴三省出事儿,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跑去搬他三叔吴三省的古玩这件事,两个人都觉得有些诡异。
就好像是……吴邪特意这么做的一样。
霍秀秀掏出手机,有心想要打电话给吴邪问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拨出手机里翻出的电话号码。
解雨臣处理完桌上的文件,端着一杯清茶,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院子里开的正盛的海棠,沉思不语。
吴邪,你,发现了什么?
去吴三省家拿古玩这件事,他不相信是吴邪败家这么简单。
南海一行,吴邪这个人,你可以说他天真无邪,烂好人,可是,就是不能说,他蠢。
他和秀秀被绑架,困在船舱里的那些天。
秀秀曾经说过,吴邪醒来没多久,他就能依据送餐人给他们送饭的时候,穿衣打扮,送餐时的说话语气,就能一下就分析出了,绑架他们不是为财。
也不是为了报复,复仇这种可能性。
而他和吴邪在船上相处的那些天,以及在水脉斗里的接触来看。
吴邪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他太重感情,感性大于理性。
他有一套他自己的行为准则,为人处世的做人做事的标准。
一夜的时间,吴邪,你在吴三省的别墅里,发现了什么?
还是,你做了什么呢?
还有,去南海的,真的是吴三省吗?
还是,解连环呢?
如果,假设去的是吴三省,那么,解连环有没有跟着一起去?
如果去了,他会以什么身份去?
混在裘德考公司的人里?
如果没去,解连环又会去哪儿?去做什么?
吴三省又为什么要玩儿一出失踪,下落不明的把戏呢?
引吴邪再次下斗!
为什么?
除非,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解雨臣瞳孔一缩,好似想到了什么。
随即,嘴角漾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呵,解雨臣啊解雨臣,枉你自诩聪明啊!
居然,居然现在才想到。
呵,呵,呵。
姜葶漪,这就是,你想让我猜到的东西吗……
解雨臣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有再次睁开那双漂亮的眸子。
长吐一口气出来。
三峡,姜家,
‘西湖美景三月天,
春雨如酒柳如烟,’
‘有缘千里来相会……’
录音机缓缓播放着对唱,姜葶漪躺在摇椅上,闭着双眼,摇椅轻轻晃动着,手里打着拍子,嘴里时不时哼唧两声跟唱。
姜府管家:“少主,吴邪订了今天下午到宜昌的机票。”
姜管家上半身微微躬身,垂头站在摇椅侧边前方位置。
闻言,姜葶漪一下睁开了眼睛,手敲在椅子把手上的拍子也停了下来,搭在右腿上的腿落下,止住了摇晃的躺椅。
眼中,满是感兴趣的目光,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神情颇为满意的样子。
她抬眼饶有兴致的,扫了扫花园里繁花盛开的场景。
姜葶漪:“让厨房,备上两份无忧糕吧。吴二白哪儿的君山银针也备上。晚饭清淡点儿。”
吴家最纯白的小少爷,打今儿起,可就不纯白了啊。
啧,总感觉,嗯,这感觉挺好。
往后啊,这赌局,才有意思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