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谙站在廊下等着雍逢州，洛夫人忽然推门出来，静静地看了沈谙一会儿，才道：“你叫沈谙，跟爸爸姓？”
“嗯。”沈谙点头。
“明蝉离开S城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了。”洛夫人轻声说：“你妈妈在A城，过得好吗？”
沈谙顿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爸爸很爱她，但她好像很少有开心的时候。”
“是吗。”洛夫人道：“她在S城的时候，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S城的明珠呐，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谁都哄着她，谁都捧着她，不知道多少人都觉得她命好。”
沈谙想，她妈妈这一生，曾在富贵荣华的顶端肆意，也曾在肮脏泥淖的深渊挣扎，虽然也算是看尽了众生百态，领会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可无论如何，也当不起“命好”两个字的。
没有见过光明的人可以坦然接受黑暗，没有拥有幸福的人才能摊手迎接冷漠，对于明蝉来说，她在A城的那些年，应该是沉寂而痛苦的永夜吧。
洛夫人在沈谙身旁坐下，“你长得很像明蝉，我一看见你就认出来了。”
“见过我妈妈的人都这么说。”沈谙偏头看着她，“我长得不像我爸爸吗？”
“……”洛夫人一时间哑然，好一会儿，她叹口气：“你知道了啊。”
“雍逢州也没有想要瞒着我。”沈谙垂下眼睫，“我其实之前就有猜想，但是……但是这想法毕竟有点太惊世骇俗了，谁知道，这样荒唐的事情，其实是事实呢。”
洛夫人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以她现在的身份，其实也没法说什么。
或许在她还是洛家大小姐的时候可以义愤填膺地对这件事提出自己的看法，但时移世易，她已经不是当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了，这些年光鲜亮丽却囚笼一般的生活已经磨去了她所有的傲气。
“妈妈？”忽然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久。”
沈谙转过头，就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过来，她妆容精致，穿着讲究，长得很漂亮，身上还自有一股贵气。
“是我女儿，宋梨。”洛夫人道：“她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宋梨已经走到了近前，抱着胳膊打量了沈谙两眼，这才道：“她就是那个医术很厉害的医生？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小梨，怎么对客人说话呢。”洛夫人皱起眉，“你爸爸这会儿在见客，你晚上再过来吧。”
“他在见雍先生吧？”宋梨眼珠子一转，在洛夫人旁边坐下了，道：“我就是知道雍先生来了我才过来的呢，我们都好久没有见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然而然透出一股亲昵，让沈谙微微一顿。
也对，雍逢州跟洛夫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跟她女儿应该也算是熟悉。
宋梨又道：“我听说爸还在找人？”
洛夫人道：“我跟你说了，少打听你爸要做的事。”
“他是我爸，我当然要关心关心了。”宋梨道：“妈，你就没觉得奇怪？什么人要数十年如一日地找啊，不会是他年轻时候的相好的吧？”
沈谙侧过脸，假装没听见这对母女的对话，洛夫人面色微有变化，宋梨立刻道：“还真让我说对了？！”
“妈，你也太佛系了吧，就不怕我爸在外面给我搞出个弟弟妹妹？？”宋梨抓住母亲的手，“那到时候这个家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吗？”
“越说越不像话了！”洛夫人道：“都说了让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也不想胡思乱想啊，但是爸他实在是太可疑了！”宋梨皱着鼻尖道：“虽然他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小三小四吧，但是跟你的关系也就不冷不淡的，总不能真是没什么感情吧？可我听说他年轻时候也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啊。”
洛夫人脸色严肃起来，“你听谁说的？”
“现在到处都有人传啊。”宋梨道：“就是那个明家的小小姐嘛，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都说活人永远都争不过死人，难道那位明小姐因为死的早，就成了我爸心里的白月光？”
洛夫人忍不住看了沈谙一眼，沈谙仍旧一脸沉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你少在外面听风就是雨，要是这些话让你爸听见，你看他怎么教训你。”洛夫人道。
宋梨却不以为意，“我不说难道别人就不说了？不可能的嘛。”
这时候内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雍逢州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待久了，他身上也染上了一股药香。
宋梨立刻就忘了这一茬，欣喜地道：“雍先生！”
雍逢州看了宋梨一眼，而后道：“你谁？”
“……”宋梨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有崩住，道：“我是宋梨啊！我们都六年没见了，是不是我长变了很多？”
雍逢州离开S城的时候宋梨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确实跟现在的模样差别很大，他随意地点点头，“嗯。”
“那是不是变漂亮了很多？”宋梨背着双手，一副小女儿娇态，声音也柔柔的。
雍逢州：“没怎么看出来。”
宋梨：“……”
宋梨想要去抱雍逢州的胳膊，雍逢州却侧手错开了，对沈谙抬抬手道：“过来。”
沈谙哦了声，雍逢州揉揉她头发，“等得无聊了？”
“还好，跟洛夫人聊了会儿天。”
宋梨看看沈谙又看看雍逢州，抿唇道：“她不是来给我爸看病的医生吗？怎么会和你……”
雍逢州：“没人告诉你她还是我未婚妻？”
宋梨如遭雷殛：“什么？未婚妻？！”
她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雍逢州反问。
看宋梨的样子都要哭了，咬着牙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别人的，你怎么能有未婚妻呢！”
洛夫人都觉得女儿这样子太丢脸，咳嗽一声道：“小梨，你这说的什么话？逢州有伴儿了是好事，你做妹妹的，不是应该祝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