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辞扬起嘴角。
倒是一旁的陆崇被逗笑了。
“将军,属下和四爷赶了一晚上的路,连口水都没喝,先找个地方让我们休息一下吧。”陆崇说道。
这里是大盛的边陲重镇,肃穆中带着点沧桑的厚重感,但也格外的宁静。
却是那种风雨欲来前的宁静,让人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张岁桉立马在前面带路,将二人带到了自己的宅院。
“条件有限,四爷将就一下。”
李宴辞对条件不挑,虽说出身尊贵,但当年练武,后又入锦衣卫,吃的苦怕是比寻常百姓都多,而且荒郊野岭,什么地方没睡过。
很快,张岁桉便让下人置办了一桌饭菜。
“粗茶淡饭,今年大旱,能吃的有限。”张岁桉转眸看着李宴辞说道。
“无妨。”李宴辞拿起筷子,平静道,“你不是就等着我来,为你解决军需吗?”
张岁桉嘿嘿一笑道:“这西北各州府的官员,个个不办事,要不是你来得早,怕是我这军中士兵也要饿肚子了。”
陆崇是真的饿了,而且在外办事,四爷也不讲究什么上下从属关系,一直都是一道用饭的。
他吃得很快,明明吃的是黍米,可却被他吃出了珍馐美味的感觉来了。
“见谅,实在是饿了。”陆崇放下筷子说道。
用过了饭,李宴辞也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与张岁桉去了书房,二人站在沙盘前,仔细地看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卯时五刻,李宴辞刚进入这座边陲小镇之时,便有一名探子悄悄离开了城门,往西宁郡官邸去。
府邸中,蔡智业一身蓝色织金锦服,手执一卷兵书,坐在上首,听着幕僚说着近期发生的事情。
很快,门外传来一道抠门声。
进来的正是刚才那名在城门口的探子,拱手恭敬道:“大人,属下刚瞧着有两人进城,看着像是寻常过路人,只是如今非常时刻,属下想着,还是要同大人禀告一声。”
蔡智业放下手上的兵书,含笑道:“既然你们心有怀疑,便应当知道要怎么做。”
探子闻言,立马应下,“是,属下领命。”
而刚才还在畅所欲言的幕僚们,闻言心下一凛,这种事情,眼前这位,看似温和的大人,已经做过不知凡几。
只是没听到一次,都还是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蔡智业,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自从朝廷派了东平郡王赈灾后,只要有陌生人进城,便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百姓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些幕僚们可清清楚楚,是被蔡智业派去的人灭了口。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蔡智业,兵部尚书蔡朗之子,西宁郡在他与大将军的掌控下,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而与西戎的来往,一向做得隐蔽,并无旁人知晓。
只是如今,又与蜀王私下相连,蔡智业这般小心谨慎,也不无道理,但草菅人命,到底是过于狠辣了。
幕僚们都知道蔡智业面甜心苦,手段残忍且狠厉,所以没人敢得罪于他,只一味地谄媚夸赞。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我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而且,张岁桉这几年,没少给大将军下绊子,他不能留了,你们觉得呢。”蔡智业用温和的语气,说出杀人的话语来。
幕僚们有些面面相觑,张岁桉是英国公之子,而军中不少英国公旧部,要是想动张岁桉,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见众人都不说话,蔡智业微微抬眸,嘴边噙着笑意,但那笑意不达眼底,“诸位清楚,你们若是心慈手软,只怕日后,旁人却不会对你们心慈手软。”
幕僚们闻言,连声应是。
又是一阵夸赞蔡智业有决断,有谋划之言。
等到幕僚们都离开后,蔡智业倏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屑道:“一群攀附的蛇鼠之辈,连这么一点事情都不敢做,还妄想那破天的富贵。”
吩咐丫鬟沏了新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两杯后,起身道:“去将军府。”
将军府,齐林得知蔡智业来了,连忙将美貌的妾室从书房赶了出去,笑着起身出门相迎。
其实齐林的品阶比蔡智业要高一级,可齐林是蔡朗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蔡智业算得上是他的小主子,自然不能怠慢。
蔡智业见齐林一边温和地笑着,一边还在整理衣裳,将手中的扇子在手心轻轻敲了敲,道:“看来是我来得不巧,齐叔大早上的好兴致啊。”
齐林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睛,随即笑着说道:“贤侄要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准备一下,这不,叫贤侄瞧了笑话。”
嘴上一口一个“齐叔”“贤侄”的,但齐林很清楚,蔡智业只是面上对他尊重,实则只当他是他们蔡家父子的一条走狗。
到了书房,蔡智业直接开口道:“齐叔可安排好张岁桉了,再过三日,可就到了与蜀王约定好的日子了。”
齐林在蔡家父子面前伏低做**惯了,所以对蔡智业有些颐指气使的态度也习以为常,只笑着说道:“放心,出不了乱子,张岁桉要不是英国公之子,早就死上好几回了,只要他上战场,刀剑无眼,到时候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蔡智业直接坐在了书桌前,随意的拿起桌上一本兵书,翻看了两下,道:“齐叔有安排就好,但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齐林连连点头,“贤侄放心,我已经收买了他身边的一位副将,只要上了战场,保管他没命回来。”
“那副将可靠吗?”蔡智业将兵书随意一扔,起身又站在博古架前,拿起一支琉璃花瓶看了看。
“可靠,他老子娘病得要死了,是我让人给钱去抓药的,还有他兄弟,欠了一大笔赌债,也是我给了银子替他还清的,对我也算是死心塌地了,好多张岁桉的消息,都是他传过来的。”齐林嗤笑一声,想要收买人心,无外乎就是一些威逼利诱的手段罢了,他只需略施小计,鱼儿便会主动上钩。
蔡智业见过那位副将,但却没什么印象,但他对齐林还是了解的,既然齐林说没问题,多半就稳妥了。
是人就有欲望,齐林也是,从前也在英国公底下领过差使,后来,还不是改换门庭,投到了自己父亲的门下。
人的贪欲一旦被打开,便如倾泻而出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李宴辞和陆崇就住在了张岁桉的院中,夜半三更,屋内早就熄了灯,正是酣睡时分。
可躺在床上的李宴辞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几名黑衣人正翻墙进了院子,亦步亦趋,小心地朝着李宴辞所在的屋子走去。
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脚下没有任何的声音,手中的刀随时准备落下。
但很可惜,他们还未曾走到房门前,便从屋顶射下几支箭,很快,黑衣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陆崇手拿着弓箭,从屋顶上起身,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日乌云遮月,就连星光也没有,真是月黑风高夜,最适合杀人了。
张岁桉拿着火把走了进来,将人直接绑了起来,为了以防有些人咬碎嘴中药丸,还将人的牙齿打落。
陆崇一跃而下,上前看了两眼,啧啧两声道:“看来是没有藏毒呢。”
张岁桉却摊手一笑,“以防万一。”
黑衣人们,有苦说不出,疼得根本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