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年假期之前,九州内部流传着一个消息:他们的老板要在春节期间举办婚礼。
这并非流言,而是真有高管收到了邀请。
据高管们的秘书说,婚礼将在一座私人海岛上举行。对普通员工而言,老板的婚礼高不可攀,高管们趁着春节假期出游,与他们也没多少关系,但此事还附带着另一个消息:届时,所有总部员工将获邀到游轮玩两天。可带家属。
九州的游轮,即便是九州员工,也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花几千美元上去玩一趟。若是带齐一家老小,更是靡费资财。而这次是老板请客,自然皆大欢喜。
据说这个消息会在节后公布。
新年假期结束后,九州的员工们兴高采烈地回公司上班,丝毫不见往常的假期综合症。他们只待消息公布,就要回去告诉家里人,做好出游准备。
可是,他们等了一周都没等到正式公告,只有一个反常的老板,压抑得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周怀民日复一日地工作。
九州总部顶层有间临时休息室,现在成了他的起居室。
他的家,客厅挂着一幅大油画,那是楚尹稚送给谭琳的。谭琳喜欢画中透出的勃勃生机,于是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一回去就能看到,可令人心情愉悦。
家里还有很多谭琳购置的东西。在他忙于工作的时候,她就倾心打造他们的家。
但周怀民现在不想看到这一切,不想看到任何能联想起谭琳的东西。
九州这栋楼,是他花了大量精力建造的城堡。如今成了他的支柱,他的庇护所。
老板勤勉,员工自是不敢懈怠。九州似乎全员回到了创业之初,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埋头狂奔。
只是,与当初又有所不同。那时候洋溢在员工心头的是对未来的憧憬。而今,是浓重的阴霾。已经没人敢提婚礼的事,他们的老板像个巨型负气压,压在九州大厦上空,整栋大楼都被一股难以名状的低沉气氛围绕,令所有员工倍感压力。
cEo办公室外面的区域最是压抑,员工之间说话都不自觉地放低声量。
所有跟周怀民接触的人,都提心吊胆。往常他也清冷,也常不发一言就能让人知道他对某件事情不满意,表现不佳的人,就会自动自觉地加班改正。
现在,周怀民身上似乎连人味都不多了。
老板的婚期无限期延后。员工们以为跟谭家的合作也会受影响,然而一切照旧。他们的cEo像一台会工作,会发号施令的人型机器,精准而冷漠,高效且无情,逼得所有员工跟上他的步伐。
九州的事务忙完,还有周家那些琐琐碎碎的事情,周怀民总有事情可以做。
若是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他还可以喝酒。可以站在九州大楼的顶层,看着城市逐渐坠入黑暗。
可这里终究不是城堡,不止晚上,周末也是人去楼空,仅剩少数值班的人。
整栋大楼空空如也。
为什么周末会如此漫长而无聊?
周怀民回想,跟谭琳在一起之前,他是怎么度过周末的。
应酬、加班,健身房,靶场,拳馆,枪馆……
都有王振陪着他,陪了他很多年,然后被他赶走了,赶去了离他很远的地方。
因为他有了谭琳……
周怀民坐在屋顶天台的沙发上,空洞洞地望着天空的某一点,期望太阳快点消失,这一天快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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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抵达这处临时居所时,周怀民的状态仿如两人初见那般。甚至,比那时更消沉,更厌世。
他看到王振来了,也不言语,只举起手臂。王振迟疑了下,坐过去让他抱住。
他似是倦了,也似是醉了,头无力地耷拉在王振肩上,就这么斜斜地依偎着他,良久都没动一下。
王振也没动。
云上的日光转红,傍晚将至。
王振失去耐心。
“你再这样,万一我忍不住,你别后悔。”
“起码你不会背叛我。”周怀民沉声笑了下,“一个是我女人,一个是我弟弟。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他动了动,把头在王振肩上埋得更深。王振手掌轻按着他,帮他掩藏那份脆弱,轻道:“别钻牛角尖。你没有察觉,我也没有,这可能吗?只能说,他们就算有过什么,也是发生在跟你一起之前,而且时间很短,才会没有痕迹。”
“那也不舒服。”
“你又何必在这里折磨自己。实在过不去,去捅楚冉嘛。”
这话让周怀民啼笑皆非,整个人也终于有了些生气。他坐正身子。
“烟。”
王振取出一包没开封的烟,两下撕开包装,为他和自己点上,接着又斟了酒。
两人沉默地抽烟,喝酒。
王振了解他。周怀民,既强又弱。
他可以花很长时间谋篇布局,掌控大势,让自己赢得理所当然,且毫发无伤。
弱点是过于偏执,无论对人对事,一旦付出就是倾其所有。能得到他重视的人不多,谭琳是一个,王振也是一个,还有楚长霖和楚冉。这四个人要是都背叛了他,就足以把他击垮。
现在的情况,他起码垮了一半。
大半支烟的时间后。
王振说:“你当初拖拖拉拉地,非要先把周盛扳倒了再去找谭琳,就应该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谭琳很保守,就算她嫁人都不意外。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俩能在一块。”
没有烟灰缸,周怀民将烟头在小茶几上摁灭,又要了第二根。王振再给他点燃,说:“你把周盛想得太强大了。可能当时你年纪太小,他给你造成了太大的压力,所以一直把自己绷得很紧。没必要,周盛没有你以为的强。再说,男男女女的事情,也别太执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的就行了。从前,以后,别想那么多。”
周怀民默默地听着。过了会儿,王振抽完一支烟,说起自己的事:“咏枝想要孩子了。你不抓紧些,别以后看着我含饴弄孙,你倒成了孤家寡人。”
“你们打算结婚了?”
“赵家大概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先生了再说。管他呢。”
“多生几个,过继一个给我。我扶他做族长,大概能气死几个老顽固。”
周怀民似乎看到了那番情景,轻笑起来,王振却道:“别。我可不想孩子成为第二个周怀民,懒得伺候。”
“看来,我把你赶过去,是做对了。阳叔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新城的选址已经有了共识,王振就想带上他叔父走,王阳不同意,王振只能答应他买块地,这才高高兴兴地准备过去种菜。牧场的工人都舍不得王阳离开,但也没办法,只能临时抱佛脚地跟王阳学种菜,以期以后能自给自足。
两人都为这事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