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也很轻:“楚冉身上的流言,我身上的流言,都很多。最过分的是我跟王振,居然也能传得有板有眼。你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对吧?”
“对。我都不信。”
“所以,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跟楚冉,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话轻得跟风一样,一不留神就要错过。
事情曝光得太突然,质问也来得猝不及防。
谭琳嘴唇微颤,“我没有……”
“你跟他,并没有什么,是不是?”
痛苦开始渗透他的双眼,他几乎是在哀求她一个回答。只要她说没有,他就会信。
他会相信她,可是她不想骗他,一点点都不想。
“我们没有背叛你,我跟他……不是天倪说的那样,不是的。怀民,听我说,那天,我、我很难过,心情很差,就、就……”她语无伦次,怎么都找不到词汇去形容那个混乱的夜晚,也羞于启齿。
“就随便找了个男人?”
他随口就猜中了。谭琳咬着唇,痛苦地默认。
“但为什么是楚冉?”他眼中的痛苦比她更多。“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要找楚冉?他是长霖的儿子,我一直拿他当弟弟的啊。”
“我……”
她应该为此道歉吗?可是她又错了吗?
她睁着眼,流着泪,透过模糊的水光看着他,害怕他就此消失,只能徒劳地抓着他的衣襟。
“以后我要怎么看你们两个?”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而周怀民也不想再听。他掰开她的手,转身走向停车场,很快离开了牧场。
另一头的烤炉边,还在嬉笑的年轻人察觉到靶场的动静。
“姐,怎么了?”谭琮率先往那边跑去。
他不明白刚刚还聚在一起的三个人,周怀民怎么突然间走了,楚冉也不见了,只有谭琳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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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谭两家,原计划在春节为周怀民和谭琳举办婚礼,如今通知各家婚礼延后,具体延后到哪天,未定。
谣言四起。
周家再度为新年期间的各种聚会提供了谈资。有人说是周怀民出轨,有人说是谭琳变心,也有人不相信这两种说法。因为这两人的感情一向很稳定,没道理在这时候才发生情变。于是就有人认为,他们是因为婚前协议的事闹翻了。总之,像许许多多的流言一样,均得不到当事人的证实或否定,也阻止不了它们的传播,只有下一个流言才能把前一个流言覆盖掉。
谭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不想见外人,不想看到父母担忧的目光,也不想面对他们的欲言又止。
楚冉对天倪发了不小的火,说她造谣生事。现在楚家把她列为不受欢迎的人,拒绝来往。
周家也同样如此处理她。
谭家得知是天倪引发的事端。谭耀德让天倪的父母好生管教她,并限制她出入某些场所,少到外面丢人。谭天倪一下子得罪了三个家族,惹来许多猜忌,好些人都不敢跟她来往了。她的父母也是后悔不已,后悔没有教会女儿管住自己的嘴巴有多重要。
周怀民只为天倪的一句话就悔婚,谭琅认为太不像话,要去找周怀民理论,谭琮也跟着嚷嚷。谭耀德拦住兄弟俩,问:“你们觉得周怀民是会受流言影响的人吗?”
谭琅就冷静下来,很快明白定是谭琳那边真的出了问题。谭琮去问楚冉,也得不到答案,只说是个误会。兄弟俩不想让谭琳更难过,只能什么都不做。现在谭氏父子要优先处理的,是避免此事影响到三家的生意合作。
这就是七族联姻的隐患,一旦闹翻了不好收场。当初谭家父子不乐见谭琳跟周怀民在一起,就有这个担忧在内。只是他们没料到,婚都没结就出事了。
过了几天,天倪来敲谭琳的房门。她木然地看着这个堂妹。曾经,因为堂妹的年轻,她以为堂妹只是需要时间成长,而今则对她的莽撞厌恶至极。
天倪一脸歉意,说:“堂姐,对不起。”
谭琳没让她进自己的卧室,也不去计较这个堂妹的道歉有几分诚意。她就站在门口,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些话,有些事,是不能乱说的。我不想原谅你。以后,你也别来我家了。”
“那你跟楚冉,是不是真的?”
“你过来是想问这事啊?”
这个堂妹还真是一点都不长记性。谭琳不禁笑了起来,笑容凄凉而清冷。
“怎么样都跟你无关。”
门嘭地一声关上。
卧室里挂着几套礼服,为婚礼准备的礼服。周怀民总是会给她最好的东西,顶尖的设计师,老裁缝,一流绣工,每一套礼服都精美绝伦。
他想给她留下最美最难忘的回忆。
如今,可能真的只剩回忆了。
过了会儿,唐管家来敲门说楚冉来了。
谭琳贴着门板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些漂亮的礼服,不想动。
等到唐管家不再敲门,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对楚冉不公平。
楼下客厅里,天倪遇上楚冉。难得见到他,天倪就想抓住机会解释,翻来覆去地讲自己是一时情急,才会不顾周怀民在场而去质疑楚冉和谭琳。楚冉只是站在那,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听了一会儿实在是不耐烦了,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天倪呐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幅皮相?还是楚家的身份?”楚冉冷笑。天倪对他其实没有多少了解。
唐管家此时下了楼,对楚冉摇摇头。楚冉径自走向楼梯,打算直接上去。唐管家没有拦他,倒是天倪挡在他面前,说:“我喜欢你,需要那么多理由吗?”
“我不喜欢你,理由是你太愚蠢,当个朋友都是颗定时炸弹。现在看来,我没有看错。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被人利用。”
“你是说,邱卓玉在骗我?”
“邱卓玉?对,很明显不是吗?”
他估计天倪这里已经问不出有价值的话了,就想绕开她,天倪忙拉住他,急切问道:“那你喜欢我堂姐吗?”
他反问:“什么样的喜欢?”
“就是……”她不知该怎么说。
“男女之情?凭你的脑袋,也只能这么理解我跟琳姐的感情了。她看着我长大,从小护我疼我,抱着我摔跤都用自己垫着我,这些只配‘喜欢’两个字?她就是我姐。”
他甩开她,唐管家忙替他将天倪拦下,要送这位小小姐离开谭家。而楚冉三两步上了楼梯。在二楼楼梯口,谭琳正站在那。他快步走上去。
她听到了楚冉和天倪的对话,知道楚冉还在维护她,不禁怆然涕下。
“楚冉,我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快难过死了,心口一直抽着疼,只能用哭泣来缓解疼痛。楚冉搂着她到休闲厅坐下,等她哭得差不多,才道:“我去跟他解释。”
谭琳摇摇头,用纸巾又擦了擦脸,说:“你看,我没人要了,如果强迫你娶我,你会不会答应?”
楚冉想了想,点点头。说:“不用说什么强迫,反正都是要娶个女人回家的,你起码是知根知底的人。”
对他来说,结婚是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属于家族需要多于个人追求,那个人是谭琳也未尝不可。
谭琳苦笑,“结婚肯定要跟最喜欢的人一起。你是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才会觉得能随便跟我凑合。我可不想因为这个不知所谓的婚姻,让楚谭两家跟周家结怨。”
“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就我这样啊,失去之后疼得撕心裂肺的。”
“哦。”他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帮她再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谭琳用力擤了鼻涕,道:“这就是问题了。不在于以前发生过什么,在于你觉得可以随便娶我,而我对你的依赖没有界线,这些要怎么跟怀民解释?他以后看着我们俩,会不会认为我们随时能给他一顶绿帽?”
楚冉也皱起了眉。
“这是我的报应。说起来,我对不起的人是你,我用痛苦当借口,放纵了自己,逾越了界线。我没有对不起怀民,但的确是伤害了他。”
谭琳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又是泪流不止。
红宝石的光,让她想起夏令营的夜晚,跟周怀民的冲突,还有他那一瞬间的温柔。
他看到这颗红宝石的时候,也会想起那次令人尴尬又脸红的场面吗?
因为这样,之后都不戴耳钉了?
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记住她了?
就像她一样……
他们,是不是都把对方藏在心里很多年?
意识到这些问题,谭琳更加痛苦地把头埋在肘间,不敢再去想象。
“我一定把他伤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