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识广的马蒂里·克拉彭,看着少年怀里的男孩,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你们说这孩子是莫歇?”
阿瑟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然后拿出莫歇随身携带的通讯吊坠和武器笔首,用以证明。
“他身上没有魔法的痕迹,难道是东大陆的秘术……”马蒂里沉吟片刻后说,“或许何先生知道什么。”
于是三人带着小莫歇找到了何故。
相比较年轻人,领导者们的进餐习惯较好,言行举止合乎礼仪,堪称试剑台上最安静的一桌。
看到神情平静,啜饮着茶水的亚特博尔格,马蒂里还是决定,先把莫歇的情况报告给他这个当父亲的,“总指挥,莫歇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孩子的模样,一直昏迷不醒。”
“什么?”巴里特手一抖,好不容易拿稳的筷子又掉在了桌上。
阿瑟斯怀里确实一个男孩,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被莫歇的外衣包裹得严严实实。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小孩子?难道有敌人偷袭?!
还没等亚特博尔格开口,何故目光一凝,周身荡开一道气韵,然后竟然打横抱起阿瑟斯,脚下稍一发力,就稳稳跳上了停在半空中的剑。
“抱紧了!我们去厢房!”
“啊!”身体突然腾空,还被人用这种姿势抱着,阿瑟斯觉得既惊诧又羞耻,却还是紧紧搂住了怀里的男孩。
“明月,给余下几位带路。”
“知道啦。”一女孩从美食堆里抬头应道。
何故御剑而行,不一会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他越过一生门众多建筑,最后在一个别致的小院降下。
从何故的怀里离开之后,阿瑟斯浑身僵硬,跟着他进入厢房,然后轻轻把小莫歇放在床榻上。
小莫歇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身体还温热,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和心跳,看起来就像是要永远睡去一样。
何故掀动衣摆,一股气流推送着椅子,不偏不倚正好让他坐在旁边。
他的手从莫歇的手腕转移到胸膛上,安静探查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神色很是凝重。
见他这样,阿瑟斯忍不住问:“莫歇怎么了?”
“体内充满炁,原本是一件好事。可这位小公子体质特殊,有两种……不,是三种力量在体内碰撞,如果不及时纾解,可能会危及性命。”
说完,何故才想起来他们语言不通,于是先把手覆于自己的心脏处,然后再变为掌刀,缓缓在脖颈前抹过。
“莫歇可能会死?!”理解了何故的意思,阿瑟斯呼吸一滞,脑袋里回响起阵阵嗡鸣声。
刚踏入房间的阿奇柏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立刻跑过来,“那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
紧随其后的马蒂里,终于让他们实现了无障碍沟通。
“我们华夏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炁,所以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将他体内除‘炁’之外的一种力量清除干净。”说着,何故身上浮现出淡淡的金光,凝结成一根线,和小莫歇的身体相连。
“我会把那力量逼出来一些,你们试着感受一下,是否在什么地方遇到过。”
“好。”三人齐齐点头。
何故闭合双眼,食指和中指并拢立在面前。金线摇晃,时而松弛时而紧绷,就像钓中鱼的鱼线似的。随着他的牵引,从莫歇体内渗出了冰蓝色的气韵。
“魔、魔力?”
“好熟悉的魔力。”
阿瑟斯沉默了片刻后说:“这是我父亲的魔力。”
莫歇的体内为什么会有父亲的魔力?
无魔力者也能储存魔力吗?
这些魔力会对他魔力不耐受的体质产生影响吗?
一时间种种问题袭来,几乎让他的大脑停止运转。
他不知道的是,莫歇的体内曾经也有他的魔力,只不过早在进入学院之前,就被莫歇用巫力“引爆”,清除干净了。
马蒂里了然,即刻用通讯工具发送了消息。
“知道了这股力量从哪里来的之后,又该怎么做?”阿瑟斯的尾音有些颤抖。他有非常强烈的预感,接下来何故要说的话将会颠覆他的认知。
“莫歇小公子的身上没有法术的迹象,所以基本可以判断出,他变成孩子模样,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只要他时刻待在那力量的源头旁边,那力量大概就会被吸收回去,从而免去了性命之忧。”
他是认真的吗?阿瑟斯忍不住再次打量何故。
年轻的面庞上是正经严肃的表情,语气坚定而恳切,一副十分值得人信任的模样。
“也就是说,那个人要一直把莫歇带在身边,直到他恢复正常。”阿瑟斯担心遗漏了哪个细节,又换了种方法表述一遍。
何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
阿瑟斯深吸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想他记事以来,见到父亲的次数都可以清晰地数出来。
父亲会和家人一起度过重要的日子,每次外出也会给家人带礼物,甚至是每一场晚宴、聚会,都会有特别的表示。
回忆起往事,阿瑟斯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他这短暂的童年中,没有父亲的拥抱和关怀,只是看着那恩爱的一对身影,将对家人的依恋全都投入到母亲温莉的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对同父异母、且想要和他分享母爱的莫歇抱有敌意。
莫歇还有救,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但问题是父亲他……根本就不会带孩子啊!
他知道抱孩子的姿势吗?
他知道孩子的身体有多脆弱吗?
他知道学龄前的孩子能吃什么吗?
他都不知道!
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会比父亲做的好!
只怕是力量还没吸收完,莫歇就被父亲放养致死了!
金发蓝眼的小人在内心中呐喊道。
如果让尤菲米娅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无奈地表示,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是名门贵族家的少爷,怎么可能像侍从一样照顾别人。
时间回到现在,亚特博尔格坐在桌边,安静地听着马蒂里的转述,眼睛一直盯着床上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小莫歇。
“我知道了,我会把他带在身边。”他淡淡说道。
听听,父亲说了什么,带在身边?这不就是半放养的意思吗?!阿瑟斯抓狂地想。
“莫歇体内有您的魔力,您知道原因吗?”
亚特博尔格终于移开目光,看着马蒂里,缓缓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雷克顿王国的人都知道,麦金托什侯爵是绝对的忠臣,为人正直,恪守骑士精神,从不说谎。
他要是能把魔力放入无魔力者的体内,早就报告给王室,让王家学院开展相关研究了。
“那么正好,您今晚就和莫歇小公子住在这间房里吧。”何故抬手一挥,一股气流将木质屏风推开,露出房间的全貌,“虽然布置得简单,但家具齐全,出门左手边便是溷藩。啊,就是如厕的地方。”
“至于贵军的其他人,就如我最开始说的那样,在试剑台上度过一夜。”他微笑着说,“我们一生门的结界向来牢固,您大可放心。要实在有忧虑,也可安排人轮流守夜。”
亚特博尔格微微颔首,“谢谢。”
“该道谢的是我们。在一生门内发生了这种事情,您不但没有怪罪于我们,还积极配合解决,我们实在是羞愧。”何故的目光转向床榻,然后将被子摊开,轻轻盖在黑发男孩的身上。
就在他双手离开的时候,男孩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唔……”
“莫歇小公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