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胤禛意外的留下了弘晖在养心殿,弘晖这个年纪早已经过了考校功课的岁数。
父子二人简单的聊了聊闲话,胤禛挑了些朝堂上无关痛痒的事情询问了一下弘晖的看法,弘晖也一一作答。
胤禛看着弘晖,眼里是有些欣赏的。
胤禛子嗣不多,续齿的公主里,惠佳和惠安都在登基前便没了,惠宁和亲蒙古,宫里只余温宜和惠荣两个。而皇子,齐妃两个没长成夭折了的都未续齿,皇后那个没能诞下的男胎却在胤禛登基后被续齿为二阿哥。
老三弘时一直养在王府,齐妃当年得宠时,弘时还小,也算得过一段时间爱护,开蒙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胤禛渐渐发现弘时实在不算聪慧,便慢慢对他也失去了期望。
老四弘历的出身始终是胤禛心里的一根刺,从先便在圆明园不久前才被接回宫,虽说开蒙晚,倒也还算是个愿意读书,脑子灵光的孩子。
老五弘昼算起来才比弘历小上几个月,却因为命数之说,出生没多久便被送到了淳亲王府上,一直教养至今。淳亲王生母为先帝成妃,因身有残疾,从未参与到当年争储之事,胤禛对这个七弟也算放心。
淳亲王夫妇小心谨慎,不敢狠心教导,弘昼被养成了文不成武不就,傲慢任性的样子。
所以算起来,胤禛这些儿子里面,唯这个长子弘晖算得上是值得寄予厚望的人选。
可是自己这个优秀的儿子又不得不让他心生防备,自己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若是如先帝一般能活到年近古稀,难保弘晖不会成为第二个废太子。
渐渐地,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弘晖瞧着博古架上的西洋钟正准备告辞,苏培盛走了进来。
“时候不早了,儿臣不敢打扰皇阿玛用膳,就先告退了。”
“启禀皇上,三阿哥和四阿哥到了。”
“传膳吧,”胤禛朝着弘晖摆了摆手,“你留下,朕叫了你弟弟们,咱们父子四人一同用膳。”
“儿臣遵旨。”
弘时与弘历一前一后进了养心殿,“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
二人又转头向弘晖拱手行礼,“大哥。”
说话间苏培盛已经麻利的在侧殿备好了三张桌子,呈上了膳食。胤禛坐定后,三兄弟也依次落座。
“先吃吧,免得凉了。”
胤禛开了口,三人自然遵从,轻轻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苏培盛站在胤禛身边布膳,胤禛却也没着急动筷,观察着自己三个儿子此时的神情。
弘晖成熟的多,也问心无愧,只以为是方才父子交谈后简单的留饭,便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老实实的用膳。
弘时则看起来有些慌乱,他一向是怕自己皇阿玛的,今日无缘无故被召进了宫,什么都不说,只是一起用膳,倒是叫他心里一阵嘀咕,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却也不敢抬头观察胤禛的表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菜都夹不稳。
胤禛看着弘时这副样子不由得皱着眉有些不满,转而视线落在了老四弘历身上。
弘历自小不养在宫里,规矩上显然比自己两个哥哥差些,仪态也不算十分大方,吃饭间偷偷地抬眼瞧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胤禛。
胤禛假装没有看到,喝了一口汤,弘历见胤禛并未发现,又大胆的再看了一眼。
算起来这大概是弘历第一次与胤禛在同一个屋檐下用膳,胤禛余光瞥见弘历望着自己的目光闪亮,似乎是满溢着的孺慕。
这目光倒是叫胤禛心里对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和不喜的儿子有了些改观,拳拳的敬仰倒是打动了老父亲的一颗心。
大胆,也不怯场。即便一开始的起点便不如旁人却也未曾自卑堕落,反而听说,是个勤敏好学的。除了出身低些,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这会,弘晖已经吃得差不多六分饱,弘时心里把自己最近做的事全都想了一遍,而弘历只顾着偷偷打量自己皇阿玛还没吃上几口。
但胤禛已经吃好了,放下了筷子。三兄弟也紧接着全都停了手。
“西北边境不太平,早晨弘晖在朝堂上请旨带兵出征,朕便想着叫你们兄弟几个坐一起说说话。”胤禛为后来的两个儿子解了惑。
“臣弟祝大哥凯旋而归!”弘历听完即刻端起了手里的杯子。
“臣弟,臣弟祝大哥旗开得胜。”弘时的心思还没从方才的“努力自省”中彻底缓过来,后知后觉的也举起了杯。
“借两位弟弟吉言,愚兄承蒙皇阿玛信任,只盼着不堕了我大清的威名。”弘晖向二人致意,转而又面向了胤禛,“皇阿玛,儿臣蒙您多年教导,如今终于有机会能为您解忧不胜欣喜,儿臣也知战场不是儿戏,儿臣一定听从宁西将军指挥,早日为您带回好消息。”
“朕知道你一心为国,你是朕的长子,朕对你寄予厚望。你万不可贪功冒进,京城里还有朕和你额娘、孩子等你回来。”
弘晖被这话感动得眼圈微红,“儿臣遵旨!”
“既然不日出征,难得你进宫,去给你额娘请个安吧。”
“是,儿臣告退。”
打发走了弘晖,胤禛看着自己另外的两个儿子,长子如今早已成家立业,如今又有了建功之心,但万事总讲究平衡。弘昼那孩子已经算是废了,至于老三和老四,谁堪为天平上的另一只砝码呢?
“大清与准噶尔交手多年,想必你们师父也曾教过,朕想知道,你们二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弘历低头沉吟片刻,心里有了应答之法,其实自他得知朝堂上在探讨是否对准噶尔用兵时,心里便在思考,若是自己,该当如何。
弘时平日里更对喜爱的是史书典籍,古书字画,若说哪位名家都有什么作品,恐怕他如数家珍,若真是问些朝堂军政之事,却让他有些一筹莫展。
而胤禛已开口询问,弘时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了自己的看法,“皇阿玛,儿臣以为,准噶尔内乱,此时正是用兵之际,若是能一举拿下准噶尔,一来扬我大清国威,二来,于皇阿玛也是功在千秋。”
“那你说说何时战,如何战?”
“儿臣..儿臣...”
弘时说出应战,是因为胤禛已下旨出征,这意味着在胤禛心里,自然当战。而具体为何,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几日他刚得了幅《庐山绘图》据说是顾恺之真迹,也有人道为唐代摹版,正忙着品鉴,压根没想过什么和准噶尔打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