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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雪原,滔天的雪浪中,依稀出现几个黑点,那是一匹匹健马迎着风,风驰电掣地跑来。

温月早就和巴苏分开骑马,她手持缰绳,背挂弯弓,逆着风势伏低了身子,马蹄精准踩进雪坡,击飞的雪粒子犹如刀子,割得脸颊生疼。温月半点不怯,她眯眸搜寻猎物,在皑皑的银地里发现了一只受惊的野兔。

温月寻到机会,拉弓搭弦,箭羽被指尖衔紧,待瞄准目标,她迅疾放箭。不过嗖的一声闷响,野兔撞到大石,倒地不动。

护卫温月的军人们见状很快发出一声喝彩,纷纷夸赞温月精湛的箭术。

巴苏也追了上来,他拎着一只白狐,对温月道:“本王刚猎的狐狸,拿去给你缝一条毛领。”

温月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巴苏很明显觉察到她骑装的毛领子不合身,是今早匆匆忙忙缝制上的。巴苏看似粗糙,实则心细如发,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倒让温月有些不安。

温月不由庆幸自己清早对容山隐下手、阻止他随军狩猎的事。否则巴苏这般聪慧,难保不会发现容山隐的行踪。

温月没有接那只狐狸,反而是朝一侧的军将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代为保管。

军将亲随们只听从巴苏的命令,温月骤然下令,他们不知该不该接,忍不住看了巴苏一眼。

巴苏轻笑,意味深长地道:“既是王后下的令,尔等自当遵从。”

“是。”副将捶了捶胸口,立下效忠王后的军令,随后毕恭毕敬接下王递来的猎物。

巴苏难得放一些权给温月,也不知是为了博美人一笑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温月没有深究。

天气实在苦寒,马驹即使在马蹄上裹了厚厚一层用以御寒的棉布,也不愿再涉足深入雪原。

夏人惜马,寻了个覆雪较少的荒地,就地扎营休息。

篝火燃起,温月抖了抖肩上的雪霜,免得冰雪消融,直接濡湿了衣裳。

火堆里烤了许多野兔,狐狸因它的肉带酸味,部将们不爱吃,只剥了狐狸皮留存,用于日后制衣。

一群人吃着肥瘦相间的烤肉,大口喝美酒,酒后饱暖思淫欲,军将们的眼神飘忽,看到上前送肉与酒的汉女奴隶,抓住她的脚踝,困到怀中。

他们正欲施暴,女孩的哭喊声随风呜呜咽咽传来。

不等温月摔下手里的烤兔腿,巴苏先一步挥了一记马鞭,直将那个部将抽了个皮开肉绽。

“啪”的一声巨响,众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部将的好事被打断,抬头望向巴苏,对上一双充斥杀意的金眸,不敢再动。他并非巴苏帐下的将士,而是应援部族的兵卒,他哪里敢和汗王叫板,急忙抛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汉女,灰溜溜逃回自家部落的营帐。

为了维护与友军的友情,巴苏没有再追,他气势汹汹地丢下马鞭,回到营房,留下困惑不解的温月。

巴苏最恨汉人,为何要救一个汉女?

很快,她从巴苏亲随们议论纷纷的话里得知了真相。

巴苏并非想救汉人,他不过厌恶“强.暴”一事,他的母亲曾死于汉人商队的暴行之下,因此凡是当着他面欺辱女子的部曲,都会被他下令砍杀。

不过,巴苏只是厌恶“奸淫凌辱”一事,这会让他想起无能的幼时,并不代表他心存怜悯,在意敌国子民的性命。

毕竟诸君曾亲眼目睹过,巴苏攻下大嵩一城后,号令三军,凶残屠城。那些小孩和壮丁这些能助大嵩国起复的战俘,他一个都没留。

温月明白,巴苏依旧是那个残暴卑鄙的敌军将领。她很清醒,没有因自己的优待,而被敌人迷惑。

温月看似在吃烤肉,实则一直在偷偷打量大夏军营的情况。

直到她看到一个老熟人,这才站起身,端着一盘烤肉朝远处的帐篷走去。

“谢相公,好久不见。”

久违的汉语,熟悉的女孩语气,听到这句话的谢献不由浑身一颤。

他睁开眼,仰望衣着华贵的汉女,不由警惕地问:“你是?”

他从来不曾和温月正面切磋过,当初在京城的一场打斗,见到的也是易容后的温月,谢献并不识得她这张脸。

谢献居然问温月是谁……

温月心里骤然涌起一团火,烧得她口干舌燥。她没有忘记谢献下令杀光她的家人,没有忘记她无家可归的绝望……可偏偏幕后凶手见到她这个苦主,竟什么都不记得。

他还有脸问她是谁!

温月知道自己暂时不能出手伤谢献性命,以免引起巴苏的怀疑。

她强忍怒意,似笑非笑地说:“我是十八堂留下的孩子,当年我父亲叔伯皆死在你手里,你不会忘了吧?”

谢献瞠目结舌:“你……你是温青之女。”

他想起那个巴苏领回来的汉女王后了,她居然就是温月!

温月微笑,她知道这些随从部将都听不懂汉文,她愈发肆无忌惮地道:“正是我。我在大嵩国的时候杀不了你,如今你逃到大夏王庭,与我相逢,也是有缘……好歹咱们都是同族同胞,我送你一句忠告。谢献,有我当王后的一天,你就永远别想有好日子过!”

温月虽放的是狠话,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临走前还拍了拍谢献的肩膀,挥下老者覆衣的霜雪。

亲随们只当温月和谢献同为汉人,同胞情谊,惺惺相惜,她特地来拜访这位深受巴苏倚重的汉臣,拉近关系。

唯有谢献坐立难安。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连一个暗卫之女都能欺到他的头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谢献连歇晌都歇不下去了,索性翻身坐起。他寻了个商讨军情的借口,面见巴苏。

营房里。

巴苏闲来无事,正在翻看羊皮纸上画的大嵩地图,这是熟悉大嵩国的谢献亲手绘制,谢献将故国内外的山川地貌、都城藩镇都记录其中,以便巴苏攻破云州这道关隘后,入侵中原。

谢献叛国叛得彻底,他毫无退路可言,因此巴苏用起他十分的放心。

听到年迈迟缓的脚步声,巴苏知道是谢献来了,头也没抬。

“先生何事寻本王?今日与各族酋长雪原游猎,正是玩乐的好时候,你我就不谈军务了。”

谢献向巴苏行礼,斟酌言辞,说:“臣谒见可汗,不止是为了商讨军务,还为了一桩忧心事。”

巴苏:“谢先生但说无妨。”

谢献:“可汗既要侵占大嵩国,又怎可立汉女为王后?您如此器重汉人,便不怕他日入主中原,王庭麾下的军将们心里会不忿吗?”

竟是来给巴苏上眼药的。

巴苏觉得好笑,也有些不满谢献将手伸得太长。

于他而言,谢献不过是一个出谋划策的幕僚,谢献还没资格插嘴大夏的国政。

巴苏的声音渐冷:“听先生的意思,是不满本王疼爱王后?”

“臣不敢。”

“本王抬举汉人,难道不是先生所愿?毕竟,先生也是汉人血脉,本王若重夏人而轻汉人,先生你便没有命在这里对本王颐指气使了。”

巴苏话说得极重,带着凛人的君王威压。

谢献双膝跪地,朝巴苏叩首:“臣的忠心天地可鉴,忠言向来逆耳,臣一心为可汗筹谋,万万没有骄横僭越之心啊!”

巴苏伸手扶谢献,叹气:“我自然不会疑心先生,毕竟先生千里迢迢奔我大夏,专为我图谋大事。只是,先生也请信我绝非那种因儿女私情耽搁正事的俗人,今日谈及的后宫家事,先生往后不必再提。”

“是。”谢献听出巴苏的告诫之意。他分明是在讥讽谢献,一个胆敢叛国的汉臣,还有脸在他面前表忠心,装得一心为大夏国着想。

巴苏心知肚明,谢献的效忠无非是互惠互利,他是逼不得已。

谢献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拜别可汗,垂头丧气地离开营帐。

路上,谢献缩着肩膀,双手揣到袖囊中御寒。他回想起温月那嘲弄的眉眼,不由心惊胆战……等到巴苏一统天下那一日,他便没了用处。若是温月手段高明,能笼络可汗,椒房专宠,到时候,有了王后的枕边风,巴苏是否会受到蛊惑,害他人头落地?

谢献打了个寒战。

看来,大夏王庭于他而言,也未必是个好归宿。

-

夜里下起大雪,酋长们担心今年又会迎来雪灾,不愿在城外受冻。深夜时分,大部队收拾行囊,回到宫廷。

巴苏没有到寝殿过夜,只有温月一人回来。

往宫殿探头探脑的侍女们,得知温月独自回房,喜不自胜,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后宫一把手哈娜。

温月懒得搭理这些女人们的勾心斗角,她没有在意哈娜布下的眼线,心里只想着尽快回房换衣睡觉。

温月不喜碧珠贴身服侍,使唤女奴们将热水提到浴室后,便让所有下人都回屋睡觉了。

温月终于能沐浴更衣了。

她洗了一个热水澡,身上浓重的兽皮膻味还有酥油茶的奶味都消散不少,她手脚都被温水泡开,肌肤裹挟的寒意褪去,酸胀感袭来。走路回寝室时,脚底软绵绵的,整个人像泡胀的馕饼。

温月今夜没什么胃口,也没有进食。她累极了,本打算摸到床榻埋头就睡,可一进内室,她就闻到屏风后散出来的一股浓郁荤汤香味。

温月好奇地打量。

只见室内靠窗的小桌上,放着一碗野山菇鸡汤面。汤面上看不见一点腻味的油花,浮着几片翠绿葱花,面条粗细不一,但没有变坨,仍旧很劲道。

可以看出,煮面的时辰计算得很好,待她回到屋里,正好是吃面的最佳时机。

除了面以外,窗台上还摆放着一个已经半融化的雪人。

捏雪人的主人,像是在屋里等了很久,最终没能等到她回来,只能任由雪球被室温消融。

不必说,温月也知道,这是容山隐的手笔。

住在十八堂的每一年生辰,容山隐都会为她煮面……

可他不是受伤了吗?温月下脚这么重,若非有点内力功底的人,恐怕都要被踢断好几根肋骨了。容山隐不在床上好好躺着,给她煮什么面呢?又或者,容山隐是想借一碗面告诉温月,他没有因她的恶行而生气。

温月无言以对。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凳子上,取筷子,小口吃面。手擀面的味道真的很好,而鸡汤……也与儿时吃过的味道一致。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忽然有点热,鼻尖酸酸的,心脏也胀胀的。

如果这碗面,来得再早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是不是就会少很多委屈?